總角之交，而立之年仍不散場

我們相識於2000年，最近一次見面是2009年的夏天，分別近二十年的時光，聯繫方式從書信到QQ 號再到電話號，最後定格在微信。我們不約而同地很少發微信朋友圈，也很少聯繫，但似乎從來沒有「失聯」過。

如果不是三年前休產假，無意中再次聯繫，我大概永遠會把他當作一個普通的玩伴。那天下午，qq上隨意閒聊，談及夢想，他說：我沒有什麼夢，還是喜歡種花，等有錢了，就種一個山頭的花。過了很久，又過來一條消息：我也結婚了。

他種的花中君子，綻放時與我無關。

「沒有夢」「種花」「也」，看着這些似曾相識的內容，我去翻找了多年的信件，只見十九歲的他，用那遒勁的筆體寫到：以前我幾乎沒有什麼夢，但現在我突然間想考個好大學，想有個很大很大的花園，不，也許不需要太大，裡面種着幾棵樹，有幾塊草坪，有很多很多的花……

我當然不能自作多情地以為這個「花的夢」一定跟我有關，不過一個夢想十年沒變，也是夠執着！接下來是考古和連線，有人問他「你跟那個山裡的姑娘怎麼樣啦？」，山裡的姑娘，他一直這麼稱呼我。「弄丟了，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回來」，這是他的回覆。

山裡的梨花落落，眼前人早已嫁作人婦

猛然想起大學裡，他每年節日的問候，有些漫不經心，又好像從來沒有忘記，三年的時間，我丟了四部手機，聯繫人就這樣一次次減少，留下的，絕對是一輩子的好友，他，也是永不失聯的存在。大三結束的那個暑假，我一邊複習考研，一邊學駕照，還抽空去家教，見縫插針地練毛筆字，時間安排得緊，忽略了許多人和事，就在我以為遭到全世界背叛的時候，他出現了！

記不清楚是誰先撥通了電話，他很平靜地對我說：你知道嗎？我們認識十二年了……我沒有細想，那時候，我走在路上總有人搭訕，去體院跑步也有人追着要電話，還有位大三屆的師兄「窮追不捨」，而我深陷一場單戀，自我感動得一塌糊塗。但凡反問一句：那又怎樣呢？或許就能改寫我們的結局，可惜我只顧氣急敗壞地跟他宣洩，完全忽略了一個沉默寡言的男孩，開啟的話題背後有何動機。

桃花再盛，終究散落一地成過往。

後來我交了男朋友，那是我初二時的同桌，我們qq上就再也沒有互動過。有一次習慣性問他在忙些什麼，他回：瞎忙。像你說的，跟瘋狗一樣……「忙得跟瘋狗一樣」是我一條說說的內容，才發現他從來沒有忽略過，但是我也從來沒有放在心上過。

他曾經把qq空間裝飾得夢幻溫馨，我曾經也在自己的空間嘻笑怒罵，我們都有分享幾百張照片，這在十幾年的時光軸里，委實不多。他的照片大都是些花花草草，偶爾有幾張素描，唯一可能的人像相冊是加密的；我的相冊里多是出遊的照片，每一張都有不少人，有一個專門存放鬱金香和牡丹花照，唯一加密的是那些中二的自拍照。

我沒心沒肺地去他空間留言，各種要他「快樂」，他每次都會認真地回「謝謝，你也快樂」。結婚那天，我給他打電話，明顯感覺他氣息凝滯，很久才說：對不起，我沒有在老家。那時我半個月趕兩場婚禮，忙得請柬都來不及寫，許多人還是臨時電話邀請，失禮到了極點，更不會多想。

當二十九歲的我重新展開十九歲收到的書信：「我在乎的人，每個夢中都會有她，每個夢想都與她有關」「我喜歡野性一點的東西，你們家下面那叢薔薇花長得真好，看起來花團錦簇，其實每一朵都很孤單，但是我就喜歡那種孤單而純潔的美」「我以前很喜歡你的，現在能挽回什麼嗎？我總是不會說話的，你肯定生氣了」就這樣，我把一個理工男孩，逼得文藝不堪，也敏感不已！我還是傻傻地做自己。

這叢花，他肆無忌憚地表白了二十年。

考古但他空間的最後一條留言，是他留給自己的：既然都是青梅竹馬，我為什麼不可以？為什麼不可以是我？

他的相冊里最後上傳的照片，是一叢薔薇，還有一些梨花桃花盛開，在我家果園。我知道，我新婚後的那個春天，他去過了，回到了我們當初認識的地方。

然後，不知什麼時候，他早已悄悄地換了那個薔薇花的頭像，取而代之的是瓶子樹，他的簽名是：不能養花，那就種樹。從此，他的生命里種下了一棵樹，那是一個比他小五歲的女孩的化身。

汲取新的智慧和力量，全速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