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報道｜晚婚、不婚，青年人到底是怎麼了？（二）

晚婚、不婚，青年人到底是怎麼了？

文|辰 術

近幾年，在農村青年群體中，有一些「反常」現象愈發明顯：農村大齡剩女越來越多，單身男性卻不見減少；錢和精力寧願花在寵物身上，卻不願找個對象；一輩子生活在農村，孩子結婚卻要求城裡房子；一年1~2萬元的收入，結婚彩禮卻要十幾萬，甚至幾十萬……種種原因造成了當今社會的「流行病」：恐婚症、光棍節、天價彩禮、房奴、丁克……種種關鍵詞橫亘在當今青年人的婚戀之間。數字背後，是鮮活的個體。為什麼不想結婚？婚姻對農村青年而言又意味着什麼？

結婚不再是必需品

劉雨婷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孩子，來城市打拼多年的她，現在在私立學校擔任語文教師，工作穩定，收入可觀。運動、照顧寵物、工作、看電影、逛街和偶爾一次的旅遊……32歲的她已成為「大齡剩女」，雖然沒有家庭，但她的生活充實且有條不紊。

其實就在年初，雨婷過32歲生日的當天，男友還送給她一個特大號生日蛋糕。可誰知，僅僅過了一個月，她竟決定和男友分手。

分手當天，兩人沒有發生任何爭執，和往常一樣。下班回家的劉雨婷平淡地在電話中宣布分手的決定。男友一頭霧水，急忙詢問原因，她只是說了一句：「我不是不愛你了，只是想要自由，只是不想結婚。」在大家普遍認為該談婚論嫁的年齡階段選擇單身，她不是沒有糾結，甚至猶豫了兩年。主動結束這段5年的愛情她也很難受，但她更不想自己以後的日子都過得不開心。

曾經很嚮往婚姻的劉雨婷，正在重新考慮結婚的必要性。

「不想做飯，可以點外賣；下水道堵了，可以請專業人員上門服務……」經濟獨立和思想前衛的劉雨婷認為，生活中很多自己做不到的事，請專業人員來解決就可以了。和男友結婚不只是兩個人的結合，還是兩個家庭的連接。男友家住在市里，自己的父母住在農村，有很多觀念不一致的地方。而自己和已經相處5年的男友，生活中依然還有許多不合拍，性格、習俗總要互相遷就。看到周圍堅持「單身主義」朋友的灑脫，她也變得不想面對隨婚姻而來的麻煩，決定選擇自由的生活。

劉雨婷認為：「愛情可能會變質，但我和我兩隻寵物的感情卻不會改變。」它們已經成為劉雨婷的「家人」，在她需要的時候陪着她。「這麼多年，周圍的人聚聚散散，只有它們一直陪在我身邊。心情不好的時候，我可以和它們說話；心情好的時候，我可以和它們一起玩鬧。可是，人不一定。」寵物的陪伴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劉雨婷需要人陪的心理需求，所以她並不覺得孤單。

《中國寵物行業白皮書》顯示，2018年中國寵物（犬、貓）市場規模達1708億。貓狗消費人群中，未婚者為主，80、90後占比達到75%以上，女性占比達到85%以上。除個人愛好之外，「精神寄託」成為養寵物的第二大理由。

近一年來的單身，劉雨婷覺得自己無論是物質方面還是心理需求方面，都得到了極大的滿足，結婚對她而言已經變得可有可無。

對於在大城市拼搏的農村青年來說，受工作壓力、生活壓力、經濟壓力等因素的影響，婚姻觀已經慢慢發生轉變。能找到合適的對象結婚固然不錯，然而單身主義也不再是「異類」，只是另一種生活方式的選擇。根據國家統計局和民政部公布的數據顯示：從全國範圍來看，2018年結婚率（結婚人數與同期一定範圍人口數的比率）僅為7.2‰，這個數字創下近10年來的新低。從不同省份的差異來看，經濟越發達地區，結婚率越低。2018年全國結婚率最低的上海只有4.4‰，浙江5.9‰為倒數第二，廣東、北京、天津等地的結婚率也偏低。

結婚？還沒到時候

從農村走出來的李明和王欣，他們來自河北省同一個鎮的不同村。兩人大學時期就在一起，現在已經6年了。兩人一直互相扶持，感情也很好。3年前，他們結伴到北京打工，希望多攢一些錢，等以後結婚用。

可是，兩家的老人卻愁壞了：「孩子都28歲了，還要奮鬥幾年，這婚可怎麼結啊？我像他們這麼大的時候，孩子都會滿地跑了！」正如家中老人所說，今年，李明27歲，王欣28歲，在農村已經屬於大齡「剩男」「剩女」了，卻還要在北京繼續奮鬥，如果不出意外，結婚時基本要到30多歲了。天有不測風雲，如果兩人的感情在這期間發生變故……

李明和王欣對於家人的擔憂很理解。但是，他們沒辦法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結婚，更不想結婚以後讓自己的孩子繼續在農村生活。

有些老人不太理解這種必須要「麵包」的婚姻。當年，他們結婚時大多都是一窮二白，靠着兩個人一起奮鬥，積累財富。

對於遲遲不肯結婚的問題，王欣也給出了自己的看法：「我們之所以現在不結婚，只是因為條件還沒有達到理想狀態。我們兩家都是農村家庭，在經濟上父母能幫助我們的不多。如果早早結婚，有了孩子，以現在的條件，在老家的縣城都沒法生活，更別說在北京生活了。」王欣不想結婚還有一個原因：「其實，我小時候就是人們口中的『留守兒童』，爸媽都不在身邊。那種被同學排擠、指點的孤獨感，深深刺痛過我的心。那種沒有父母陪伴的痛苦，即便到現在，也還是我揮之不去的陰影。我不想讓我的孩子再重複我的路。

「況且，農村的教育環境和醫療設施相對大城市落後很多。就算我們在農村陪着孩子成長，將來孩子想要考上好的大學，要比城裡孩子付出更多。我們現在結婚，花錢的地方太多了，都不說買房買車，我們雙方父母年紀也不小了，如果生一場大病，我們都交不起醫療費用！趁着我們年輕，何不為下一代、為自己多拼搏一下呢？再說了，我才28歲，還小呢！」問到王欣的理想結婚年齡，她不假思索地答道：「30歲再說吧。」

我國目前的法定結婚年齡是男性22周歲，女性20周歲。2018年，平均結婚年齡超過30歲的就有三個城市，上海、廣東和江蘇，北京的平均結婚年齡也達到27歲。這些數據幾乎每一年都在提高，說明隨着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結婚意識的變化，結婚年齡也在逐年往後延遲。尤其在發達地區和城市，外出打工的農村青年也受到相應影響。

他們不是不結婚，只是沒達到他們想要結婚的理想狀態。

結婚還是要和對的人

「婚姻」雖然有各種各樣的顧慮，但面對「結婚」這個話題，農村青年都有一個共同的認知：不是不想結婚，而是沒遇到對的人。

在不同人眼中，婚姻的樣子是不同的。當然，也有一些農村青年早早就結婚的，他們同樣無法理解為了結婚那麼拼的人。「房子可以不買，租就可以了；孩子也可以不要，少些壓力；最重要的是享受當下，計劃下一次出遊。」「裸婚」也好，「蝸居」也好，擁有大房子、名牌汽車相伴的婚姻也罷，都沒有對錯之分，只要夫妻二人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

其實，就如「農村大齡剩女越來越多，單身男性卻不見減少」這個現象，聽起來很奇怪，卻是實際存在的。畢竟，在農村的男男女女並不是一一對應關係，想要結婚，需要互相吸引，產生感情。大齡剩女的擇偶要求，如果農村的剩男無法達到，就算都在一個村子也無法走到一起。只有互相喜歡，才有婚姻。為此，大齡剩女需要放寬眼界，根據實際情況挑選另一半；農村剩男也需要不斷學習，武裝自己。畢竟，足夠優秀的人，對異性永遠都有致命的吸引力。

對於孩子晚婚、不結婚現象，如今的家長也要明白婚姻問題的複雜性，不要輕易地給年輕人貼上標籤，不能為了完成「婚姻」而給他們盲目施加壓力，最後可能適得其反。寬容的婚姻文化，對於整個社會是非常有益的。

（應受訪者要求 文中部分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