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
我去上海的第三個月，跟吳文聰不期而遇。我們高中同學兩年，後來這小子轉學了，聽說是因為他爸的生意轉戰他地。
說他是我的初戀，只是我自己的想像，那時候做為有點帥有點錢的吳文聰，屁股後面跟着一堆女生，根本就沒有我的份。
這次再見，是在一場秀顏美妝用品展銷會上。中途那些年雖沒見過面，但同學群有偶爾有聯繫。於是那晚兩人就湊到一起喝了不少酒，說了不少話。再後來，吳文聰突然說：「冰朵，不如我倆在一起吧。」會場裡冷氣十足，我卻因這話熱的像火燙，然後閃亮着眼睛一點也不矜持地點了頭。
可是吳文聰又說：「我現在情況有點不太好，不知你會不會介意」
我把一根手指按在吳文聰嘴巴上，噓一聲說：「除了你不是真心對我，其他就算討飯打架做壞事，我也會跟着你的。」這樣說，只因我跟前男友分手才半年，有一種不敢再信任男人的無力感。
前男友阿修，腆着臉追了我三年，可我接受後才一年，他就轉移目標又去追他的女下屬去了。好像女人對他的作用，就是用來追求和征服的一樣。女下屬小了我很多歲，花兒一樣嫩，花兒一樣嬌羞，聽說只花了他們只花了三天時間，就搞到一塊去了。
被我發現後，這人還一副我會對你負責的，但我也要對小姑娘負責才行啊。到這個程度，我要再不離開他，就太對不起自己矜持的那三年了。
早知他只是想追上手，只是為了那個過程和得到的成就感，姑奶奶就再拖他幾年。可惜，我要做個心機婊的功力也不夠，所以最終落得個心理陰暗退出陣地來。
而吳文聰，我卻對他沒什麼戒心。同學時沒勇氣追他，卻有勇氣假裝跟他做哥們，所以，我印象里的吳文聰，是個正直實在快言快語的好孩子。我相信人的本質，即使多年不見，也變不到骨子裡去。
二、
我跟朋友曉離合夥開影樓，忙的時候身兼數職，閒的時候，在影樓做做逗笑師。比如哪家帶小孩來拍照，我便前去負責逗笑小孩，然後任攝像師抓拍出傳神愉悅歡樂的表情。這職業，是我用來緩解上一段戀情帶來的低落感。每次完成逗笑過程走到後台，我都會望着鏡子裡面無表情的臉想起一句話來：笑的最大聲的人最痛苦。
當然，我也不是最痛苦，只是能明顯體會到一些痛苦。但是自那晚遇到吳文聰後，我感覺自己可以活過來了。報着這樣的心態，我跟吳文聰的交往速度飛一般的開展着。
我們約會，無非是吃宵夜，看電影，逛馬路，喝咖啡，拉手，接吻，聊舊事。可是一說到將來，吳文聰就有些閃躲。
吳文聰是個和藹可親、善於交談的男人，長的好看就不用說了，嘴巴再甜一點，哄女生就應該太容易才對。可吳文聰還是單身，我就有點疑慮，想問，又顯得自己小氣，只好等他自己主動說。
儘管有些不安，還是沒能在吳文聰好看的勾人的眼神下陷入了他的溫柔床。事後就變得對吳文聰更依賴的樣子，也隱隱就擔心男人是不是就這一個目的，上完床就失去了興致。追求和得到獵物的過程完成，就再次萌生對下一次狩獵的欲望。
這猜測剛冒頭，吳文聰就在某天我上班後打電話說：「冰朵，我有公事要去趟深圳，少則兩月，超出時間的話，我就會回來接你過去。」
這很突然，我有點不能接受。但吳文聰又說：「我這不是想給我倆攢婚房婚車婚後生兒育女的錢嘛，有了肌膚之親，就得有行動來負責啊！」
又是責任，我聽得心驚肉跳的感覺。不過，男人說負責任是應該的，只要他這責任是為某一個女人負就對了。
但是吳文聰，他真的是公事嗎？是去做事業嗎？還是去處理前任？或是另尋新歡？或是跟我本來就是萍水相逢，休假一樣玩場戀愛就走人？
我承認我還是不能完全信任吳文聰，於是，給朋友請了假說要走十天半月。然後馬上打車回家收拾東西，然後趕去吳文聰的那趟班機。
三、
成功跟蹤吳文聰來到深圳，下機後，又跟他來到大梅沙。他進了一家海灘不遠的酒店，富麗堂皇。我在出租車裡猶豫了一會，被出租車師傅趕了下來。在看右看，附近只有這一家酒店，再遠了，就沒辦法探到真相了。想想不入虎穴，焉能看透負心漢呢，所以就忍着肉痛的酒店房價，住進了那家酒店。
吳文聰不是說公事嗎？怎麼住這麼好的酒店呢，我一進房間，就開始各種猜測。並且刻意挑了窗戶臨海的這一面，不時跑到窗邊看一看。
手機卻不停的拿起放下，等吳文聰跟我聯繫時怎麼說。
信息來，朵兒，我住進酒店了，今天太晚了，休息一下，明天開始做事了。等我賺點錢，回去就研究婚事好不好！
很是好聽的情話，我看着手機屏幕，居然有絲絲愧疚，也許吳文聰真是公事呢。
可是，就在我們各自都好好休息一晚的第二天，吳文聰就擊碎了我的也許。
第二天我醒的有點晚，雖然手機調了鬧鐘，卻沒能把我叫醒。大概是那貴的嚇人的酒店大床為了不辜負顧客的人民幣，弄得有點適合睡眠。隔音其好的房間，讓我感覺自己睡在空無一人的深山裡一樣。
起來後一陣茫然，怎麼辦，吳文聰要是有行動，也就跟不上他人了。於是發信息問他，親愛滴，你開始工作了嗎？會不會打擾到你？
等了幾分鐘，沒回復。看看窗外，烈日炎炎，海灘邊上許多人影。水邊玩水的，沙上躺着打滾的。我等不來吳文聰回復，便也出去海灘上轉悠。當然，戴着大得幾乎遮完我臉的墨境的我，也是在試圖找吳文聰的身影。
儘管我並不想在那裡看到吳文聰，但是現實的確很殘酷，沒轉幾圈，我就看到了他。他此時只蹲在一個身材曲線妖嬈的如蛇一般美妙的女子身邊，在幫她塗防曬霜的樣子。細心地，耐心的，一絲苟的。他在笑，他在說着什麼，一定時平時逗我的那些笑話段子，那些讓我笑得肚子痛掉眼淚的糗事大全。此時，他引得那趴着的女子不時抬起頭笑，然後揮手嬌羞的做打他的樣子。而他臉上，則是深深淺淺的諂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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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腰間還纏着個皮套，好像裡面也裝着一些瓶子。想必，都是為那女人服務的吧。
我遠遠看着，不由在陽光下裹緊了身上的薄紗。我不高，腿不長，也不妖嬈。我有的，只能是再次被戲弄被欺騙的淚水。我默默轉過身，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完那段通向路上的沙灘，回到酒店，退房離開。
四、
那天直到黃昏我上飛機前，也沒收到吳文聰的回覆。下機後，深夜拖着行李箱的我，開機的力氣都沒有了。我回了家，洗完澡，爬到床上做蜷縮狀。
我想，我對這個世界的脆弱和善變的感情，再也沒什麼話好說了，我只想好好睡一覺。把什麼阿修，什麼吳文聰全忘記了。可是我睡不着，於是爬起來在找酒。
灌下半瓶紅酒後，我歪倒在床邊的地墊上睡着了。
後來，我是被一陣敲門聲驚醒的。起床開門，是曉離。撲進來就罵：「你丫在家啊，手機不開機，你家吳文聰差點沒把我電話打爛，你這是唱的哪一出，玩什麼失蹤啊，你不是說請假十天半月嗎？難道請假在家喝酒睡覺」
這丫一串連珠炮，也沒能轟醒我，我頭痛欲裂，人還在半暈的狀態。曉離找到我的手機，開機後信息，未接來電，不斷跳出來，全是吳文聰。
翻到第一條回復，朵兒，工作了一天，才看手機，好累
接着就是不回復的追問，接着就是電話，接着就是一副被火燒的樣子。曉離咋舌說：「這個男人這麼緊張你，你還在家醉生夢死，鬧哪樣啊？」
我冷笑了一聲，翻到手機里拍下的吳文聰在海灘邊給美女擦防曬霜的照片，拿給曉離看了後，她也就再也說不出嘮叨來。
我們悶頭從天色微明坐到天光大亮，吳文聰再打來電話時，我很慌亂，好像出軌的人是我一樣。撒謊說身體不適，看了醫生吃了藥，忘記開機睡過了。
吳文聰便在那頭安慰一番，又說你得保重好身體，等我回來接你。我猶豫了一會說：「你還是不要接我了，我這裡有自己的事業呢！」
他頓了一會說：「那行，那你等我工作一兩月就回來」
那一刻，我突然想，吳文聰是不是被富婆包養？還是富二代白富美？還是乾脆就在賣身賺錢？他跟我在一起那段時間，很拮据的樣子，也沒看他開車。聽他說爸媽在南京，他卻不想去投奔他們。
我覺得有必要說清楚，於是乾脆直截了當說：「吳文聰，你還是說實話吧，你到底去幹什麼了」吳文聰被噎住的樣子，半天沒說出話來。直到我衝動的把海灘上那張照片發了過去，我想，不如撕破臉說明白，反正是要分手的，不要讓他繼續把自己當傻子一樣對待。
吳文聰收到後，半天才回覆說：「朵兒，沒想到你跟蹤我」
我說：「你難道不知道我現在本來就不敢信任人，可是你，跟什麼狗屁阿修沒什麼兩樣，也一樣在騙我」
吳文聰沒有再說話，手機也關機了。
我氣極敗壞，最後一根稻草斷掉的樣子。我召喚曉離，心痛的無法呼吸。曉離來的很快，並且帶來消息說，是吳文聰讓我趕緊過來陪着你的」
我又冷笑，用不着他可憐，怕自己玩過的女人出事連累他？得了吧，我不會那樣，最多三天，不，最多兩天，我就會活過來回影樓去上班的！
我說的斬丁截鐵，可是眼淚卻撲了一臉。曉離說：「得了，你這個女人就是外表堅強，內心脆弱。另外，我得告訴你，其實阿修跟他那下屬一個月不出就吹了，早就回頭在找你，被我給攔了，說你早有男朋友了。怎麼樣，我做的對吧，我知道你不會吃回頭草的！」
我笑了笑，的確，我不會吃回頭草。可是，我好像還是很現實的心理平衡了一點。想必，阿修還是後悔了吧。這樣就夠了，這樣我的挫敗感，好像又輕了一些。
可是想完阿修，又轉回到吳文聰這裡來，可這次不是挫敗感，而是撲天蓋地的難過。
好在，吳文聰很快終結了我的難過。
五、
他趕回了上海，並且拿了酒店工作合同給我看。原來他只是在那家酒店做海灘涂油員，這個工作需要長相好，善言談，重點是需要熟悉幾萬種防曬乳液的品牌和性能，最好具備基本的醫療常識。此外，個性風趣、擅長籌辦海灘活動也是獲選條件之一。
而吳文聰的爸媽，就是某知名品牌化妝品公司的老闆。吳文聰不想坐享其成，可是最終還是被媽媽軟硬兼施送去韓國學整容技術。
吳文聰在上海某家醫院整形科工作了不久，就遇到一起整形事故。他還是覺得這個行業不適合自己，想改行做別的。於是沒經商量就辭了職，後來盼他以後幫助家裡的爸媽一氣之下，斷了他經濟來源。
這小子最落魄時遇到我，還是鼓氣勇氣表白了，因為他確信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可是一相愛，就得有責任。一時找不到好工作的他，在網上發現深圳某家酒店招海灘涂油員。這行要求高，工作量也大，工作時皮套裡帶上許多種防曬油，按客人要求選塗某個牌子或某個部位。並且還在游泳池畔、沙灘上巡視，以確保遊玩歸來的客人曬成古銅色。
吳文聰覺得了解不少化妝品，人也幽默風趣，並且學過醫，自認蠻適合。但是怕我阻攔，於是想着做兩月賺點錢再跟我商量。
結果，他這個善意的隱瞞，又讓我的心碎了一遍。於是，吳文聰原諒了我跟蹤調查他這件不信任的事，但要求我同樣原諒他沒有告訴我實情不坦誠這件事。
我們互相抵消了這次誤會不滿，忸怩的重修了舊好。當然，那個塗油的工作，我還是堅決不讓他去了。想想那些海邊的長腿大胸美女，我這心裡的醋也是讓我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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