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離異男人的自白：離婚後，我比以前更搶手

作者 | 杜鵑

來源 | 十點人物誌

ID | sdrenwu

對於當代青年男女來說，如果結婚是為了幸福，那麼不結婚也是，離婚也是。

如今，「離婚」不再是一個聳人聽聞的詞彙，它代表了一段親密關係的失敗，同時也代表着一對男女對這種失敗的坦誠。

而失敗並不可恥，每個人都有權利再次出發，經歷過一場不成功的婚姻之後，有人會選擇短暫休憩從中總結經驗，有人會轉頭投入新一輪的愛戀。

離婚人士該如何進入一段新的關係？也是一個值得探討的社會議題。

在大眾輿論里，離婚女性的情感訴求仿佛更容易獲得關注。

她們身上往往背負着對上一個家庭無條件的付出，小心謹慎地維護着易碎的婚姻，心頭有苦，也就更願意表達。

只是，離婚始終影響的是夫妻雙方，男性的情感卻很少被關注。

當男人們從一段親密關係之中敗退，破碎的感情體系該如何實現災後重建？他們會得到哪些教訓？又會以哪種姿態走入一段全新的關係呢？

這次，我們想從離婚男性的視角，探討愛戀、婚姻和責任。

離婚，成了戀愛的加分項

老陳今年40出頭，離婚十年，女朋友沒斷過，甚至越來越年輕，最近的女朋友97年的，比他小了一輪多，性格合不來，在一起3個月，分了。

每開始一段新的戀情，老陳會毫不避諱地把自己的真實情況擺在桌面上：離過婚，有兩孩，前妻一個，他一個。

像一句爛熟於心的口令，話一出口，單是看對面人的反應，他就能大概知道這段關係會維持多久。

離婚這個事，非但沒有成為他繼續追逐愛情的困境，反而化身一把量尺，未過線的人，他也就不用費心勞力地謀發展了。

離婚之後，他對於感情的態度輕鬆了許多。

奮不顧身的愛情他經歷過，糾纏過，結果不好，責任卸下之後只用考慮自己開不開心。

韓劇《夫妻的世界》

老陳愛玩，沒事就跟朋友出去喝酒、看展、爬山，性格自來熟，喜歡侃大山，而今社交軟件又這麼普及，再進入一段親密關係對他來說不是難事。

從前他還會顧慮，離婚這事到底不光彩，何況自己拖家帶口的，還會有人願意跟他談戀愛嗎？

後來，老陳發現，經歷過婚姻某種意義上卻成為他的加分項。

上一段婚姻中，老陳修得一身本領。

家裡的家電組裝、家具修葺都親力親為，沒找過工人，以至於誰家要是安個桌子椅子，裝修幫個忙啥的，只要招呼他肯定到位，勤快活好分文不取。

又因為常年照顧女兒，他做得一手好菜，社會經驗充足，身邊的女孩兒們都喜歡找他聊天。

從一個過來人的角度給愛情迷茫的女性指點迷津，再施以好酒好菜，愛家又靠譜的人設就這麼立住了，他屢試不爽。

當然，不排除他也會將自己上一段婚姻經歷稍微潤色再講給別人聽，男人，還是要面子。

有像老陳這樣悠哉享受離異生活的男性，就有一時半會兒還走不出情感障礙的。

李然離婚的一年裡，一心撲在事業上，日日夜夜都在加班，往死里給自己找活干，只想賺錢。

原因很簡單，前妻不止用半年的離婚撕扯期給他造成了陰影和恐慌，還轉走了他大部分的財產。

李然自己開公司，僅剩的積蓄還要維持生意的正常運轉，難的時候，他連一頓飯錢都拿不出來。

談戀愛？他當然想，但哪有心情啊。

日劇《完美的離婚》

只是，已過35歲的年紀身邊還沒個知心人讓朋友和家人找到了可調侃的契機，一面拍着他的背說：「挺好的，你自由了。」

一面提着他的脖領子訓斥：「你就打算自己一個人孤獨終老了？」

朋友給他介紹過幾個姑娘，都很年輕，95後偏多，但李然都不是很想見。

有次，李然實在拗不過朋友招呼，到底還是去見了一個女孩。

李然想，第一次見面吃飯肯定不能太寒磣，找了幾家人均300多的飯店發給女孩讓她挑一個去吃，女孩說不是火鍋就是燒烤，太油了，她要減肥。

過了半晌，女孩發給他一些飯店，他一看，嚯，好傢夥，都是人均1000多的什麼日料、西餐。就這樣，他也咬着牙去了。

進了日料店，菜還沒上齊，女孩就開始拍照，擺着造型，換着姿勢，進屋10分鐘，李然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

問了名字，女孩說，叫我wendy吧。

李然開了個玩笑說，哦，那你叫我傑克森·李吧。

但心裡很是困惑，明明都是中國人，為啥要起洋名。

那頓飯 ，李然吃得很不愉快，女孩很漂亮，很活潑，但是沒一個話題是他能接得住的。

兩人聊自媒體聊網紅，他沒聽過，聊明星，李然只知道王一博，還是因為王一博喜歡機車，他也喜歡機車，王一博的作品他一個也沒看過。

好不容易挨到最後一道菜上齊，兩人又不尷不尬地聊了一會兒，李然終於找了個藉口起身去買單，賬單讓他兩眼一黑，2500多。

那次之後，李然勒令警告身邊所有的朋友，短時間之內，如非自己主動尋求幫助，請不要再給他介紹女孩了，他承受不起這份恩惠。

李然後來仔細想想，也許那天女孩的表現沒有那麼差，可能自己才是老頑固跟不上年輕女孩的思潮。

不過，他心裡清楚，兩人未有下文的最大原因還是他想要一場浪漫的戀愛，他渴望眼神相對時迸裂的火花，希望能再次感受此起彼伏的心跳。

不管是朋友介紹還是相親，在他看來沒什麼兩樣，都太刻意，不自然，心裡排斥，自然無法拿出最放鬆的狀態面對陌生人。

電影《東北虎》

那些不想戀愛的說辭，只是羞於承認，就算不再年輕，他依舊渴求羅曼蒂克式的愛情。

女孩後來又聯繫過李然，是在一次下午，她先是嬌嗔地問了問他最近好不好，然後想讓李然給她點麥當勞吃。

李然回她：「別吃了，你不是減肥嗎？」

一段失敗的婚姻留下什麼

隨着《婚姻法》日趨完善，獨立精神的日益覺醒，人們漸漸意識到離婚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塵埃落定前無止境的撕扯與貪慾的展現，對於把自尊放在首位的男人們來說，尤其難堪。

用老陳自己的話說，與前妻的婚姻是激情下未經太多思考的決定，像是一場大型落地實驗，實驗失敗。

五年的婚姻不算長，甚至沒有到痛癢期，但每日面對妻子冷漠的言語，他就是怎麼都忍不下去了，提出離婚幾天前，他都不願與她說上一句話。

電影《82年生的金智英》

兩人關係降至冰點時，老陳又迎來一個沉痛打擊，他人生中最敬重的老人，他的祖母，去世了。

老陳的母親因此搬來和他同住，一是為了處理後事，二是為尋個陪伴。

而這時妻子走上前來說：「葬禮辦完了，你媽啥時候搬走。」

老陳當時氣急了，那段時間母親的情緒很不穩定，終日以淚洗面，於情於理，這都不是一句該對剛剛失去至親之人說的話。

他沒空跟妻子較勁，三言兩語把話題岔開。

幾天後，妻子又問：「怎麼？你媽就不走了嗎？」

瞬間，戰火引爆，沒人想給對方台階下。

老陳記得那時候，他倆在門外摔東西、大聲吵架，屋裡兩個女兒大聲哭號。

直到老陳丟下一句：「不能過了唄，離吧。」

這場短暫的婚姻中，沒人犯錯，只是彼此都不快樂。

老陳時常覺得有一股無形的火憋在內心，對方的每一句話都很刺耳，每一個行為都不順眼。

平淡，是每一段婚姻必然的走向，不可逆，但可逃，直到兩個人都筋疲力盡，沒人再願意做出任何讓步。

這場婚姻走向終點的姿態也很難看。

因為財產問題，兩人經歷了一段漫長又耗神的拉扯，始終無法達成共識。

前妻帶着怒氣，在老陳一次外出時，把家裡的東西全部搬空，洗衣機、電冰箱、電視機，只有一個釘死的床頭櫃沒有拆，剩下全部打包帶回了娘家。

等老陳回到家看到這一幕，又心寒又憤怒，他也決定破罐破摔，將前妻告上法庭。

也是因為前妻的脾性，讓老陳對脾氣古怪又火爆的女性避之不及。

只是每個人的性格總得在相處中才能摸清，常在情場中摸索的老陳也有失手的時候。

那時他交往了一個96年的女朋友，女孩和家裡有很大矛盾，並且患有狂躁症。

因為情緒不穩定，女友對老陳有着近乎極端的控制欲，他必須秒接電話，必須秒回信息，如果有空，必須在身邊陪她。

電影《82年生的金智英》

一開始，老陳只把這些小毛病當成女友粘人的方式，還挺享受，但幾次歇斯底里地爭吵後，老陳覺得不對勁，女友的情緒問題嚴重影響了他的生活。

因為還有孩子需要照顧，老陳在外不管多晚都要回家，方便第二天給孩子做早飯，送她上學。

但女友非常牴觸老陳談及女兒，她覺得這都是老陳不回信息的藉口，他就是在外面還有別人，隨即大鬧，有幾次，甚至鬧到了老陳公司。

耐心耗盡，老陳私下聯繫了女友的家人，請求他們帶她去看病，那之後，老陳把她所有的信息都拉黑了，徹底與她切斷聯繫。

「真的太累了，你說我喜歡她嗎？肯定是喜歡的，但那種感覺太崩潰了，她崩潰，我也崩潰，就很像我離婚那時候，我受不了，不能再來一次了。」

再次從一段緊繃的關係中解脫，老陳徹底看開，什麼都敵不過自己開心放鬆重要，相比談一段折磨又內耗的感情，單身並不可怕。

離婚後，老陳掌握了情感上的自洽方式，但不是所有男性都像他一樣幸運。

電影《晝顏》

林清離婚是自己作的，他出軌被前妻發現，兩人很平靜地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了。

「我無話可說，為了補償你我可以淨身出戶」。前妻只給他留了一條狗，一輛摩托車。

整個人從家裡搬出來時，馬上要過50歲生日的林清卡里只剩下不到一萬塊錢。

當時正值疫情爆發期，林清租房子很困難，房租也交不起，不得已住到了女朋友家裡。

在知天命的年紀里，林清因為一次愛情冒險，成為了窮光蛋。

值嗎？林清遲疑了一會兒，從金錢方面來說，他有不甘，但從道德方面來說，他自知理虧，需要擔起責任。

前妻與他是患難夫妻，見過彼此最落魄的一面，那時兩人都沒錢，經常省吃儉用，早餐分食一碗豆腐腦，晚上也吃過清水煮麵條。

他不該，也不能虧待了她。

激情消逝，林清走向另一條在常人看來不可取的道路，給自己的人生注入新的活力。

付出慘痛代價後冒險大膽追愛，林清一直調侃自己是老房着火的典範，但很快，一盆冷水澆得他透心涼。

電影《幸運電梯》

因為女朋友跟他提：「咱們什麼時候結婚啊？」

林清說：「當時我的腦袋就『嗡』一聲，因為我已經暗下決心不會再走進一段婚姻了。」

女朋友的一句話，將林清對她的心動、喜歡悉數衝散。

那一刻，他覺得眼前這個女人很陌生，當初喜歡她就是因為她的自由爛漫，他以為她與別的女孩不一樣，沒想到，女人們到愛情的某一階段都會迫切地想要進入婚姻，她也不例外。

林清勸她，你不知道婚姻的苦，我是過來人，咱們要不再緩緩。

女朋友堅定地說：「我不。」

從離婚的情感打擊中走出不難，難的是如何重新拾起責任去面對下一段長期又穩定的關係。

男人也會怕，怕再次捆綁，再次消耗，怕不自由。不是不能再次承諾，只是會異常地小心謹慎。

林清後來說：「朋友也勸我，挺好的女孩，為什麼不再去進入一段婚姻呢，我總說再等等，再看看，實際上，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麼，在看什麼。」

顧慮與抉擇

一段婚姻的不成功，沒有阻擋男性們追愛的腳步。

或許人類對親密關係的渴望都是這樣，再害怕都會去愛，再遲都要出發。

但有愛就會有顧慮，自身情況的不同，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也不一樣。

老陳最擔心女兒的看法，目前家裡的兩個女兒都處於青春期的叛逆階段，如何讓她們接受父親除母親外的另一段愛情，是第一頭疼事。

他試着跟同樣離異帶小孩的女性約會過，希望能從對方身上獲得一些建議，結果兩人就離婚育兒的觀念大吵一架，散了。

再次戀愛的對象，是否能對女兒好，珍惜女兒，是他再進入一段長期戀愛關係首先要考慮的條件。

但直到現在，女兒們都沒怎麼見過他的那些女朋友，因為他之後的戀愛很少有超過兩年以上的。

他也不着急，慢慢找唄，總能找到合適的。

韓劇《頂樓》

離婚後，老陳的心態一直很放鬆，離婚對他來說更像是一種解脫，他久違地感受到了一切都由自己做主的快感。

而林清的愛戀，此時卻增添了一絲脅迫感，他的女朋友懷孕了，為了擔起父親的責任，他不得不再次投入一段婚姻。

「完全是為了孩子。」林清很坦誠。

決定負起責任那一刻，林清對這段關係突然沒有任何顧慮了，他堅定地認為必須結婚，沒得選。

只是偶爾會擔心家人和朋友的看法，他們會否接受林清如此快地進入另一段婚姻呢？

上一次，林清是錯誤方，這次婚姻，說成一種救贖也好，不得已的選擇也罷，他依舊對新的婚姻關係充滿信心。

這是一次徹頭徹尾的成長，他變得淡定且自信，淨身出戶的他，事業需要重新發展，或許他需要的正是一段穩定的關係，自己才能有目標去奮鬥，只是之前他自己沒有意識到。

李然也找到了女朋友，兩人在一起的情節非常符合他想要的浪漫設定。

電影《晝顏》

三年前，李然還處在上一段婚姻中，偶然路過中心廣場，看到一個眉清目秀的女孩在拍照，李然覺得她好看，心裡就多留意了一下。

幾天後，李然因為工作與供應商見面，來的人正是前幾天在廣場上見過的女孩，李然才知道她叫小杜，隨即攀談起來，成為了朋友。

離婚後，李然不願意投入一段與陌生人從零開始的關係，倒是通過幾次工作上的見面，對小杜生出了許多好感。

這時小杜才第一次知道，原來三年前他們最初的相見，有過這麼一段淵源。

兩人談起了戀愛，李然覺得小杜一如初見的模樣，讓他很動心。

只是時間一長，兩人難免會聊到以後的打算，李然很直接：「我私心覺得自己不會輕易地踏入一段婚姻了，現在咱們這麼相處我覺得特別開心。」

小杜輕聲地附和着他，李然沒有注意到，他的話音剛落，小杜眼中的光逐漸黯淡下來。

結語

雖然不能以偏概全，但通過以上的案例，不難看出，走出失敗婚姻的男性再進入一段穩定的戀愛關係，更加焦慮於需要承擔的責任與即將失去的自由。

如何在大眾偏見和自身訴求中達到一種權衡，考驗着他們承擔責任的自覺。

有人願意繼續直面戀愛附加的諸多條款，就有人依舊躲避，選擇一段又一段露水情緣。

可不管怎樣，有一點，至少人們能達成共識：

即使離過婚，即使經歷過難堪又內耗的親密關係，普通人始終無法放棄戀愛，這是在當下社會環境中人類拯救浪漫最後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