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櫻寧
一
N大迎新晚會上,顧夏伴着悠揚的古箏曲翩翩起舞,曼妙的身姿在舞台上收放自如,意料之中地收穫了一大波男生的愛慕。
我習以為常地笑了笑,趁顧夏快要下台的時候,忙趕到後台為她清掃路線,陪着她換衣服卸妝。
「西河,真好,有你在,我到哪兒都不覺得孤單。」
顧夏明艷動人的臉龐朝對着我,眸子裡透出清澈的光亮,我樂呵呵地說:「小美女,十年了哦。」
我和顧夏從小學就認識。在顧夏轉來之前,我沒有一個朋友,同學都嫌我溫溫吞吞無趣至極,直到明朗大方的顧夏拉着我的手說,以後我就是你朋友。
聽說N大的濯清園裡有一片許願湖,每年來的新生都會先許願,然後開始兵荒馬亂的大學時光。顧夏不顧夜深拉着我去看,我邊嘲笑她迷信邊移步去往濯清園。
夜深人靜,濯清園的人零零散散,只有一彎弦月潦草地掛在上空。
顧夏不顧形象地喊:「顧夏和仲西河是一輩子的好姐妹,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的十年。N大,請你多多指教。」
隨着一枚硬幣落入湖中,儀式結束,顧夏心滿意足地拉着我回往宿舍。
如果沒有後來的決裂,我以為這是我和顧夏最好的時光。世事一場大夢,人都有想把時光定格的一刻,而我最想留住我們不諳世事的樣子,只是嵇川的到來將這一切都打碎了。
當顧夏穿梭在各個社團活動中時,我已經在學校附近的一家咖啡店找到了兼職,店主是一對情侶,時不時撒點狗糧,還挺容易相處的。
每到晚上九點,顧夏就會來咖啡店接我,順便埋怨:「西河啊,因為這破兼職我每天只能見到你一次了。」
我調侃道:「你顧大小姐不愁吃穿,不知道我這種小老百姓的苦啊。」
顧夏揪着我的耳朵故作生氣地說:「最可恨的是,我每天穿着名牌在你這個不識貨的小老百姓面前晃悠,看起來像個小丑哎。」
我們哈哈大笑的聲音晃得旁邊路燈一顫一顫。
周末,因為睡懶覺,我遲到了半個小時,一路上喘着粗氣狂奔不止,眼看就要進入咖啡店了,卻被店門猛得一彈倒在了地上,一陣眩暈,旁邊一個焦急的男聲使勁搖晃着我的腦袋:「同學你沒事吧。」我臉上的肉因此左甩右甩,受不住這勁道,終於悠悠轉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眉目清朗的少年模樣,他見我醒來,着急的眉眼頓時舒展開來,「對不起啊,我不知道後面來人了,鬆開門卻不小心把你撞倒了。」
此時,他摟我在懷,像極了武俠小說里美女受傷倒在英雄懷裡的場景,瞧着這曖昧的姿勢,我臉紅地低聲說道:「我沒……沒事了,可以起來了。」
我起身後,那少年還不走,停頓了三秒鐘,他眉頭仍掛着擔憂說:「我叫嵇川,如果你發現還有什麼不舒服可以打電話找我,我一定會負責的。」說着,他從我衣兜里拿出手機存了自己的電話號碼,然後徑直走進了咖啡店。我對剛發生的這一系列劇情愣愣的,直到老闆叫我「小西,你遲到半個小時啦!」
嵇川坐到了咖啡店靠窗的角落,安安靜靜地用筆記本打字,陽光微射,他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不停地跳躍,我像觀賞一場音樂會一樣盯了他一分鐘,心臟偷偷漏了一拍。
「小西,再看帥哥咖啡就涼了哦。」老闆娘盯着我羞紅臉頰一直壞笑。
我心虛地將一杯拿鐵端到嵇川跟前,「您的咖啡好了,請慢用。」
嵇川頭也不抬客氣地說了一聲「謝謝」,待我轉頭離開時,他說:「哎,我還沒問你名字呢。」
「仲西河。」
「好,記住了。」
今天出門一定沒看黃曆,嵇川喝的咖啡被我加了牛奶,看着他脖子起的一大片紅疹我不停的鞠躬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喝牛奶過敏的,今天這杯算我身上。」
老闆左戚見到後過來調解:「這丫頭以為拿鐵太苦,看見你也坐了一天了,給你加點牛奶也是好心。」
嵇川笑道:「大概我和仲西河同學八字不合,不過不打不相識,也是有緣。」
眼看天色已晚,嵇川收拾準備離開,我也要下班了,在我們同時出門的時候,顧夏出現了。
「西河我來接你回家啦。」顧夏一如既往笑得明媚燦爛。
旁邊的嵇川星眸里異樣的情愫暗暗涌動,「你們女生回宿舍不安全,我送你們吧。」
看着顧夏疑惑的眼神,我大概說了一下今天的事,然後介紹彼此。
一路上嵇川和顧夏談笑風生,偶爾嵇川會講幽默的笑話,逗得顧夏咯咯直笑,而我總是沉默,只有顧夏問我的時候,我才會答一句。
二
嵇川來咖啡店的次數越來越頻繁,不明所以的左戚以為嵇川對我有意思,一天到晚取笑我,我拉着老闆娘明清姐去懲治左戚,卻給了他們打情罵俏的機會,剩我一人暗暗嘆氣。
顧夏生日快到時,嵇川問我顧夏最喜歡什麼,我想起陪顧夏逛街的時候,她曾盯着櫥窗里一件價值一萬三千塊錢的舞服移不開眼睛,可我知道嵇川作為一個普通家境的學生是沒有那麼多錢的。
來到N大後,我把大部分時間交給了咖啡店,大學總和我隔着一層屏障,每次穿過圖書館的門前已經到了傍晚時候。
我會發現天色與燈色也可以勾勒一出絕色,它的靜謐荒涼讓我第一次看見它的原來面目,高貴,世俗。
這樣鴉叫的夏天讓我想起年年初冬,總是在深秋與春天之間隔着很遠的距離,沒有我,沒有顧夏。就讓黑雲遮天,掩護我保存好秘密,織成一座座墳冢,聊以卒歲。
顧夏一舞成名再加上參加了很多社團,生日派對那天非常熱鬧,她穿着訂製的晚禮服出場,優雅的像個不染纖塵的天使,遠在別處的嵇川直直地移不開眼睛,我走過去捅了捅嵇川示意他將禮物送給顧夏。
打開那華美的舞服時,顧夏驚訝地說道:「上次我爸因為我銀行卡透支,每月只給我一點點生活費,沒辦法買它,還以為再沒機會見到這件衣服了呢」,顧夏回首對嵇川感謝地笑了笑,「謝謝你啊,破費了一萬三呢。」
嵇川羞赧地說:「其實沒有那麼多啦,就五千。」顧夏疑惑地想了想,那家專賣店是不講價的呀,管它呢,到手就行。
顧夏生日派對結束後我又匆匆趕回咖啡館,推開門,咖啡館一片狼藉,桌子不是桌子,椅子不是椅子。抬眼望去,明清姐不在,只有左戚在吧檯上不斷地抽煙。
我小心翼翼地問:「左大哥,惹上黑道的啦?」看見左戚沒有回答的意思,我便開始從頭整理。半晌,左戚緩緩開口:「她走了,可能不再回來了。」
我知道他們有六年的感情,期間分分合合很多次,可還是挺了過來,今年準備結婚的。不知道怎麼安慰,我靜靜地聽左戚哭嚎,他掐滅煙頭回頭問我:「小西,打你第一次見那小子的時候我就知道你喜歡他,可是我看見他摟着你的好朋友,你就不難過嗎?」
「不難過,有什麼好難過的!」我將餐布重重地摔在左戚身邊掉頭就走,身後傳來左戚的嘟囔聲:「一提起那小子,丫頭脾氣就上來了。」
到了寒冬深夜,我一個人走在冷風中,倔強地不願意回去。
顧夏在半路碰見我,拿着一件厚厚的大衣披在我身上,「說吧,你有什麼心事,嵇川是嗎?」
我愣了愣,想到嵇川深情凝望着顧夏的眼神時搖了搖頭。顧夏沒看見似地說:「西河,你知道的,我從來沒喜歡過他。」
三
這幾天咖啡店鮮有人來,大概是左戚愛理不理的態度,我勸他要不關幾天門,調整好心情再營業,結果他給我來了一句「你懂什麼」。
我的確不懂。一周後明清帶着旅行的行李箱又回到咖啡館,和左戚又開始了打情罵俏的日常,仿佛分手不存在似的,左戚的眼淚也是假的。
明清揉着我的腦袋說:「小西,我一直就知道,我們倆其實誰也離不開誰,這麼長的歲月已經把我們綁在一起了。」
看着明清曬出的黑色皮膚和清瘦的模樣,我好像什麼都懂卻又一無所知。
不過這些我已經來不及去想,顧夏衝進咖啡店拉着我就往外走,她嘶啞着嗓子喊:「西河啊,我家破產了,我還以為我爸縮減生活費是怕我亂買東西,我媽,不,那賤人跟着老情人跑了,原來這麼多年,她和我爸一直在給我演戲!」
顧夏的父親挪用公司公款拿去別出投資,企圖獨立門戶,結果被人告發判了刑,她的母親見機立馬捲走家裡剩餘的財產,匆忙跟了幽會多年的老情人。
顧夏又哭又笑地說:「我他媽什麼都沒有了啊。」
「夏夏,你還有我」,我看着絕望無助的顧夏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再次掀開我的傷疤,「夏夏,你看,我父親欠下巨額賭債逃跑之後,還以為有個母親可依靠,結果她也打我的注意,想把我嫁入偏遠的農村拿彩禮錢還債,我這不還是好好的?」
哭得梨花帶雨的顧夏推開我脫口而出:「我和你能一樣嗎?」
我怔了怔,空氣冷凝了幾秒,顧夏意識到了什麼,抱着我哭道:「對不起,西河,對不起,你說得對,我還有你。」
我看着顧夏顫抖的肩膀只能深深嘆息,送她到西樓宿舍門底下時,她拽着我卻什麼也不說。
「一切都會過去的,要振作起來,好嗎?」
顧夏搖了搖頭,鼓足了勇氣向我說道:「西河,能不能……借你一千塊錢,我……我下周有個表演競賽,如果贏了能獲得很大一筆獎金。」
我知道驕傲的顧夏說出這麼一段話有多麼不容易,但此時此刻我全身上下只有兩百塊錢,我把它塞到顧夏手上,抱歉的說:「夏夏,我現在只有這麼多,錢的事我們一起想辦法。」
「你不是天天在打工嗎?打工的錢呢?」顧夏不可置信地問我。
我知道遭受背叛的顧夏此刻誰也不信,敏感的心靈容不得半點敷衍。
見我遲疑半晌,顧夏猛然甩開我的手,「原來你也和他們一樣。」顧夏的背影決絕而去,仿佛成了魔,原本是全世界最驕傲的公主,現在卻一無所有,她不相信這個世界,也不相信仲西河。
這時,只有空氣中呼嘯的大風能映襯我的心情,我站在風中如孤獨的鬼向着東樓的方向飄零,絲毫沒有注意到從泥坑裡彈出的籃球正在撞入我的懷中。
「仲西河同學,不好意思啊,我的籃球撞到你了。咦,你怎麼哭了?」一個痞里痞氣的男生跑過來向我道歉,而我一臉茫然:「你怎麼知道我名字?」
這男生有些疑惑:「你……不記得我了?」
我搖了搖頭沒打算理他,繼續向宿舍樓走去,只聽見他喊了一句:「把你衣服弄髒不好意思啊,我回頭會賠你的。」
四
這幾天,學校貼吧里都是嵇川和顧夏在一起的消息。
「女神和社團聯合副主席在一起了。」
「男才女貌,很登對啊。」
我看着嵇川和顧夏相擁的圖片五味雜陳,收拾完灰暗的心情,我又向着咖啡館走去,卻被一聲「仲西河同學」喊停了腳步。
來人是我那天晚上見到的籃球男生,身材頎長,笑得一臉山明水靜,卻自帶一股痞氣。
「什麼事?」
「賠你的衣服。」
那人不等我接受就扔到我身上揚長而去,我呆愣着不知怎麼還回去,卻看見顧夏徑直向我走來,「不是說沒錢嗎?這個衣服的牌子你也能買得起,呵,有錢人啊。」
在一旁的嵇川也開口道:「西河,你知道的,顧夏現在有難,我們應該一起幫助她的,你這樣不好。」
我看了看依舊一身名牌的顧夏和一臉憔悴的嵇川面無表情地走向了咖啡店。
不知道怎麼就成這樣了,我突然懷念起以前和顧夏無所顧忌談笑的日子,那時,她還是她,我還是我,我們一樣幼稚而不知世故。
待在咖啡店的日子幾乎占據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所以我在三天後才知道顧夏甩了嵇川,已經和顧夏沒了聯繫的我只能從貼吧找出蛛絲馬跡了。
圖片裡嵇川央求顧夏的樣子惹得人格外心疼,一米八的男孩卑微得不像話,而顧夏一臉決絕。
有人說,顧夏把嵇川的錢花完後迅速找了另一個大款,也有人說顧夏是因為不想和自己的朋友奪愛,主動放棄了嵇川。
我跑遍了三條街才在一個破舊的酒吧找到了嵇川,他一臉落寞頹廢,昔日陽光明朗的笑容早已不復存在,看見我後,嵇川拽着我的衣角懇求地說道:「仲西河,拜託你不要喜歡我好不好,我眼裡只有顧夏,只愛顧夏一個,你去告訴她,你不喜歡我,讓她回來吧。」
嵇川一定不知道,他說出的每一個字都變成一把刀子插入了我的心臟,我望着嵇川說:「她從來就沒喜歡過你,你只不過是她困難時救她的一棵稻草而已。」頓了頓,我又繼續說道:「至於我喜歡你,是我一個人的事,和你無關,和顧夏無關。」
撂下這些話後,我瘋狂地在馬路邊奔跑,邊哭邊叫,我的朋友和我喜歡的人就這樣離我而去了,我們的情義已經變質到不可修復的地步。
夜涼如水,走到東樓時我已氣力全無,一個人影突然跳到了我面前。
「仲西河同學,又見面了呢,怎麼每次見你都是失魂落魄的樣子啊。」
「衣服我不需要,等着,我上去拿給你。」
我冷着臉地朝樓上走去時被這人一把拉住:「仲西河同學,你聽好了,我叫白瀟遠,上次辯論會就是你打敗我這個常勝將軍的,我就不信你一點印象沒有?」
我調動起放空的腦袋,突然記起了N大風雲人物的名單,白瀟遠可是響噹噹的人物,聽說他帶領N大科研團隊斬獲過好幾項國際大獎,攝影街舞更是他的拿手好戲。至於那次辯論會,我突然笑了起來,我從小買東西砍價可是打遍天下無敵手,把這種本領用到辯論上來,管你是白瀟遠還是黑瀟遠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白瀟遠看到我笑起來,也一口白牙傻乎乎地笑了:「仲西河同學,你記好,我要追你!」
我以後還會愛上別人嗎?看着白瀟遠遠去的背影,我暗自嘆息。
五
時間爭分奪秒地向前追趕,轉眼我已到了大三,咖啡店的兼職我依舊在堅持做着,左戚和明清的孩子已經一歲半了,他們時常吵鬧,時常甜蜜,時常大打出手,卻最終都是左戚先服軟和好,明清勝利的萬分輕鬆。我以為這就是時間雕刻出最好的狀態。
至於顧夏,她成了一個富二代公子哥李籬的女朋友,把頭髮染成了紫色,畫着濃厚的妝容,妖嬈而又魅惑,整天坐在那名男子的摩托車後座上東城西城地闖。
我以為相安無事也是最好的狀態,可是過去是那麼真實地存在過,連時間都不能消除它的印記,所以在顧夏將要受傷的一刻,我還是出於本能地替她抵擋。
李籬的前女友朱莉莉召集了很多社會痞子,將顧夏圍堵在中間,朱莉莉破口大罵:「落魄的公主顧夏是吧,搶走了我的阿籬,破壞我們五年的感情,不就是缺錢嗎?老娘撒給你!」
顧夏無所畏懼地看着朱莉莉扭曲的臉,淡定從容地回答,「想報仇儘管來啊。」
我撥開人群,看着氣急敗壞地朱莉莉就要將手裡的相機向着顧夏的腦袋砸去時,我像一隻老母雞護崽似的,把顧夏的頭狠狠掰進我的懷裡,腦袋上流下熱乎乎的液體,還有……還有顧夏的哭喊:「西河……西河。」嘿,她終於不是那個冷漠地說「想報仇儘管來」的顧夏了。
似如鯁在喉,顧夏斷斷續續地在我耳邊一直吵:「西河啊……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怎麼這麼傻,是我沒臉見你……沒臉見你。」
顧夏走投無路的時候將嵇川送給她的衣服拿去那家店準備退回,那件衣服她只是試了試,百分之百的新,店員見到這件衣服後驚訝地說:「這件衣服原來是到了你的手上呀,前一段時間有個姑娘為了這件衣服拿了八千塊錢交押金,還拿着手機里一個男生的照片囑託我,如果是他來買交五千就讓他拿走。」
顧夏翻出手機里嵇川的照片:「是他嗎?」
店員樂呵呵地笑着:「是他,是他,本店第一次遇見這種事情,怎麼會記錯。」
茫然無措的顧夏站在大街上旁若無人地大哭起來,「西河,原來是這樣,你怎麼這麼傻啊,可我把你弄丟了怎麼辦。」
後來顧夏為了我,果斷地和從沒愛過的嵇川分了手,可是她卻找不到任何的藉口和我和好如初。
白瀟遠看着我包着阿富汗一樣的頭氣不打一處來,「你是白痴啊,遇到危險就把頭往上湊,你是不是天生欠揍啊?」
我吃着他削好的梨咬得乾脆,「咋的啦,我願意。」
顧夏來的時候,白瀟遠冷哼了一聲就走了,關門時冷冷說道:「她還沒好利索呢,注意點時間!」
時間一針一秒過去了,我和顧夏依舊沒有開口的意思。
當護士給我第二次換水出去的時候,顧夏開了口:「對不起。」
「沒事,應該的。」
顧夏打一開始就知道,是我那愛賭博的父親為了錢受人指使舉報了她父親,她還知道我那父親得了錢良心發現給我打了錢,但她不曉得的是,那些錢我原封不動地還了回去。
雖然父親不再是父親,可我到底是他女兒,欠顧夏的終於還上了。
「我們……回不到從前了嗎?」顧夏紅着眼睛問我。
我也想問,變了質的友誼還能回到從前嗎?
但最終我什麼也沒說,顧夏離開時說了一句,「其實,嵇川應該是喜歡你的,如果可以,你給他一個機會,也給你一個機會。」
因為擔心咖啡店的兼職和醫院的費用,我急忙出了院。剛走進咖啡店時,左戚抱着孩子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後一頓爆笑:「哈哈哈哈,小西啊你什麼時候去了阿富汗一趟啊,啊哈哈哈哈……」看見我冷冷表情後,左戚立馬改變了口氣,「這造型嚇着我兒子了,過分了昂。」那小孩卻一直盯着我看,也學他爹「咯咯咯咯」笑話我。
左戚看見我冰至零度的臉後,抱着孩子躲一邊去了,「兒子,給點面子,別笑了,哭!」
我轉過身準備投入到工作中,卻看到熟悉的位置上坐着熟悉的人。
整個下午我和嵇川全程無任何交流,倒不是刻意,只是今天的生意好的不像話,我在咖啡店整整忙活了一下午。等左戚放我回去的時候,已經到了晚上八點。
我在前面走,嵇川在後面跟,終於受不了這種氛圍,我轉過頭朝他微笑:「嵇川,好久不見。」
嵇川提起手準備摸我的頭卻被我偏開了,他苦澀地笑了笑,放下了停在空中的手,「好久不見。」
「聽說今天是你生日……這個給你。」嵇川給我遞過來一塊精緻的鉑金手鍊,我擺擺手,「不用了,我從來不戴那些東西的。」
只有在夢裡,我才會變成略施粉黛的小嬌娥,貪戀一個痴情少年郎,也只有在夢裡,我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不用打工,不用一天從早到晚都是苦澀的咖啡味道。嵇川拿出一塌錢放在了我手中,「這八千本來就是你的……我都知道了。」
當初的我以為愛情是分先來後到的,是我先遇到的嵇川,但我不知道嵇川認識顧夏遠比認識我的時間長。
在顧夏六年級的時候,去了一趟青城參加少兒舞蹈大賽,她驕傲昂揚的舞姿惹得人紛紛側目,其中就包括參賽選手嵇川。當民族舞冠軍顧夏和街舞冠軍嵇川站在一起的時候,主持人讓他們來一段即興拉丁,少年羞澀地扶着顧夏的腰把眼前少女的模樣深深刻在了心裡。
來到N大後,嵇川看着迎新晚會上翩翩起舞的少女,再次重逢的喜悅讓他以為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原來,我在嵇川的生命里一直都在扮演着遲到的角色。
我把錢還給嵇川,淡淡一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願,從此我們兩不相欠。」
嵇川看着我離去的背影淚流滿面,他不知道有個女孩以顧夏的名義送他各種東西,也不知道女孩去咖啡店打工並不是完全為了工資,更不知道在追逐愛情的道路上他一直愛錯了人,他愛的應該是仲西河啊,那個不爭不搶的傻傻的仲西河啊。
只是斯人已走遠,此情已自成追憶。
六
大四的時候,我終於要辭去咖啡店的工作了,一想到要與左戚和明清說告別,心裡就澀澀得不行,這幾年他們總是以各種理由給我加工資,卻又不讓我察覺到他們對我的同情。
進門時,左戚和明清吵得不可開交,在明清喊出一句「離婚」時,我以平生最大的聲音吼道:「夠了!你們都多大的人了,孩子都會叫爸爸媽媽了,還這麼沒有輕重地鬧!」我看了看左戚,教訓道:「一個大男人能不能有點眼色,老讓你老婆生氣合適嗎?」明清聽見我幫她,順勢說道:「就是就是,小西說得對!」
我又把頭轉向明清:「還有你,都是孩子的媽了,頓不頓說離婚,當三歲小孩過家家呢?」
左戚趁勢說道:「就是就是,小西說得對!」
我無奈地看着這夫妻倆又開始打鬧,半晌過去,左戚和明清轉過頭扔了一句,「小西啊,那姓白的小子追你那麼久你怎麼還不答應啊?」
在咖啡店交接完手續後,白瀟遠在遠處向我招手,「小西,過來。」
白瀟遠一掃往日痞樣,認真地問我:「小西,咱們學校有五個去美國留學的名額,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
我知道白瀟遠的家已經移居美國,他叫我一起去是因為他真的想和我一起迎接未來。
但我只能拒絕,我不能讓自己成為別人的拖累,牽絆別人一生。
在我收拾離校的時候,東樓底下左右各站着一人。
「西河,和我去美國吧。」許久不見,嵇川已經恢復了以往明朗陽光的樣子,還多了一分成熟的味道。
「小西,和我一起去美國成不成?」白瀟遠一臉央求。
我夾在這兩人中間,拒絕得乾脆:「你們去了美國後好好深造,別讓我看不起。」
說罷,我不回頭地踏往了家鄉的路程。其實我早就知道,每次銀行卡里每個月多出的幾百塊錢是母親給別人做家務賺的,說到底我是她唯一的孩子,當初逼我嫁人也是無奈。隨着經歷人事離分,我也慢慢理解她的難處,甚至願意原諒那個浪子回頭的父親。在得知母親肺病嚴重的消息時,我便決定要照顧她到終老。
我到家鄉做了一名鄉村女教師,每天教孩子們認字之餘就是收白瀟遠寄給我的照片,照片裡都是不知名的野花野草,卻被他拍出了別樣的魅力。
兩年後,母親病情漸漸好轉,父親的賭債也已還清,她催着我找個可心的人嫁了,我以各種理由搪塞過去,不做打算。
當一輛炫車停在我家門口的時候,門外沸沸揚揚,「這是哪裡來的小伙子,賊帥賊帥看起來老有錢。」
白瀟遠看見我從門裡伸出的頭後,驚喜地喊:「小西,我回來啦。」
白瀟遠提前一年結束了美國的學業,越過山河來找我,而這次我準備不讓他空跑一趟。
母親見到白瀟遠後喜笑顏開,忙着端茶倒水,白瀟遠不好意思地端坐着,環視着屋內的裝飾,看到我裱起的相冊後,他問:「小西,這是你拍的嗎?可以呀,技術不錯,夠專業。」
我驚愕地看着相冊,難道這不是白瀟遠寄給我的?我顫抖着手從相冊中抽出一張相片,翻過背面,如溪流一般的三條線若隱若現地顯示出「川」字水印。
看着白瀟遠和孩子們打成一片的場景,我把相片放回原位,加入他們老鷹捉小雞的隊伍當中。
西河不渡,錦年如故,就讓往事都散在歲月里。我不說,你也裝作不知道。而白瀟遠也永遠不會告訴我,後來嵇川援非的時候以身犯險,惹了傳染病,彌留之際通知白瀟遠把他的愛一起給我,讓我餘生不再被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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