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閨疑雲》：女人最大的不幸是不知道丈夫什麼時候殺自己

文：葛維屏

《深閨疑雲》是希區柯克拍攝於1941年的一部電影。

在希區柯克電影系列中，筆者還是比較喜歡《深閨疑雲》這種反映現實生活的電影，它揭示的是生活中的人生百態，展現的是情感的秘密情境。

這種類型里，情感是電影的主線，而不是主線的附庸。像《後窗》《西北偏北》裡的情感部分，不過是附着在主體情節之上的，完全是可有可無的。而在《深閨疑雲》這類影片中，情感就是電影所要表達的主旨，相對於希區柯克硬性地在電影裡抽離出來的懸疑、謀殺、擒盜主題之外，這些情感的演繹，能夠更貼近觀眾的內心，更容易獲得觀眾的心理共鳴。

與《深閨疑雲》相類似的電影，筆者在希區柯克電影中，感到還包括《怪屍案》《辣手摧花》這一類影片，它們直接採擷的是普通的現實素材，從中發掘出戲劇成份，在平淡中見出編導的獨特構思，而不是藉助於一個大題材自然生成出的戲劇動力。

《深閨疑雲》實際上以實錄的形式，表現了一個女人遇人不淑的悲劇。好女人往往毀在騙子的手中，《深閨疑雲》正是講述了這樣的一個主題。而這樣的主題，在今天的世道里，依然層出不窮地上演着。

為什麼一個看上去各方面俱佳的女孩，最後卻換來的是一個慘不忍睹的窘境？《深閨疑雲》可以說是作出了非常精緻而深刻的剖析。

從這個意義上講，《深閨疑雲》可以說是一個女性防騙（人）、防盜（心）、防害（命）教科書。雖然整個電影有一個看起來還算圓滿的結局，影片裡的欺騙女人的男人，沒有滑到謀殺自己妻子的最為可怕的惡劣程度，但是，整個電影留下的一個女人時刻擔心着自己的丈夫不知道什麼時候殺死自己的疑慮，卻是一個女人最根深蒂固的災難。這一點，相信沒有人能否認這一點。

那個，影片裡的好女孩是如何一步步走到這悲慘的境遇的呢？

一、《深閨疑雲》裡的好女孩，最大的錯誤就是愛上了一個難知底細的壞男人

《深閨疑雲》全程地展現了一個被人們稱為浪子的男人，如何俘虜了未諳世事的好女孩的芳心。

為什麼我們在現實生活中，總是看到一個溫柔嫻靜、家教良好、知書達禮的好女孩，會淪為一個壞男人手下的獵物，並且一輩子深受其害呢？

《深閨疑雲》無疑作出了深刻的剖析。

影片裡的好女孩麗娜從一開始就知道她遇到的這個男人約翰尼口碑不佳，但還是身不由己地淪陷進他的得心應手的進攻中，成為他的俘虜。影片第一個場景中，在火車上，約翰尼偶然闖入到麗娜的頭等車廂中，當列車乘務員讓約翰尼補足票款時，約翰尼身上竟然掏不出錢來，這已經表明了他口袋裡很是拮据。而麗娜明明從報紙上看到約翰尼混跡在女人堆中，可以說是情場老手，但是她還是身不由己，對他與自己的靠近毫不設防。

而更為貼近的提醒，是她的老父親對她的忠告，稱約翰尼是玩弄女人的高手，而且還嗜賭如命，但這一切都無法阻擋麗娜一步步陷入到約翰尼對她的誘引中。

一個壞男人，究竟為什麼讓好女孩改變初衷，投懷送抱呢？

我們可以從電影裡，看清壞男人攻陷女人的幾套萬變不離其宗的法術。

一是壞男人看似出手大方。

約翰尼雖然身無分文，但是卻出入上流圈中，四處顯擺，儼然是一個闊佬模樣。他的衣冠楚楚的紳士風度，無疑讓人覺得他身價不菲，打消了女人的疑忌。

影片裡，約翰尼騙上麗娜之後，雖然身無分文，但他不惜四處借貸，也要帶麗娜週遊世界各地，還花重金，租了房子，重新裝潢。當面對隨之而來的賬單時，麗娜才明白自己的丈夫是一個窮光蛋。但是，在她結婚之後才看清的男人的本質，在結婚之前，她是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

二是壞男人的強勢進攻。

約翰尼為討得麗娜的歡心，並沒有高招，也就是簡單直接粗暴的進攻。他在火車上，對麗娜有了最初的印象，這時候，他顯然並沒有直接攻取她的野心，而當他在一次聚會上看到麗娜騎在馬上的活潑身影的時候，他似乎捕捉到這樣的女人的軟肋之處。

他看到了這樣女人的好勝心。所以，他邀請麗娜到教堂去，然而在教堂門口，半路截下了她，帶着她去散步，然後對她動手動腳，本該這一切，會使女人望而卻步，但是麗娜卻毫不防備，雖然她作出本能的抗拒，但是她在本質上對於約翰尼的進攻，卻是半推半就，欲拒還迎的。

這種心理的根本原因，是她有一股好勝的迎接挑戰的心。她認為自己具有足夠馴服男人的力量，這是女人對自己能力的過分期許。她在與約翰尼聊天的時候，就曾經說出她的雄心勃勃的打算：「如果給你配上馬嚼子，一定能把你治得服服帖帖的。」

她的這種心態，與她在騎馬時的那種征服胯下之馬的心態是一樣的。

好女孩，總有這樣一種心態，以為憑藉着自己的力量，能夠把男人改造好，馴服好，調教好，讓他成為一個好男人，殊不知，這完全是女孩出於母性的本能而製造出來的一種精神上的幻覺。

實際上，好女人根本拯救不了一個壞男人。《深閨疑雲》的結尾，很難說，麗娜就能把丈夫拯救過來，電影結尾仍然留下了一個疑雲重重的迷霧，但電影給予我們沉重的警醒，就是好女孩被一個男人毀了，平白無故地去經受她一生中本來不應該去經受的愛情的磨難。

可以說，相信一個好女人，能夠救贖一個壞男人，是三大毒雞湯的經典模板之一。另外兩個毒雞湯分別是：苦難能夠鍛煉人，這有張賢亮的苦難美化論，後來遭王安憶在《叔叔的故事》中對此毒雞湯作了抨擊，張賢亮就此熄滅了這一言論；青春揮霍論，認為青春不揮霍，日後會後悔，青春的痛也是日後的最好回憶。

影片裡，麗娜明明知道約翰尼身邊不乏女人，父親在餐桌上也說他玩弄女人，但她為什麼不以為意，還要火中取栗呢？

這同樣反映出女人的一種征服個性。約翰尼出入在女人堆中，閱女無數，在他的身上，根本無純潔可言，但反而挑起了麗娜身上的征服個性，她覺得自己如果得到男人的愛，就證明了自己把之前的那些環繞在男人身邊的女人，都能打下馬去，大獲全勝的榮光便會籠罩全身。在影片裡，約翰尼與麗娜開車兜風的時候，約翰尼強勢地主動提出親吻的要求，麗娜未作拒絕，她明知約翰尼不知與多少這樣的女人如此這般風花雪月，而她自己卻是首次這樣與男人親密接觸，但她一點沒有在心理上產生拒絕心態，反而問他：「（與他接吻的女子）是不是很多？」

約翰尼直陳自己接吻的女子數不勝數，本來作為一個女人，應該感到嫉妒、不潔或者不願淪為一個男人的濫情的又一個對象才對，但她卻看到了面前這個男人在她面前表現出的「坦白」這一優點，這可以說是女人的愛情迷惑了自己之後所產生的一葉障目結果，但更要看到的是，她從這個男人對自己的無所隱瞞中獲得了自己已經征服了他、讓他無法遮掩的成就感，這正是很多好女孩，在面對一個情場浪子時候，仍然義無反顧地投入自我的原因。

那個男人前面的千奇百怪的情史，不但沒有讓她望而卻步，反而推動着她去展示她自以為是的魅力，去戰勝之前男人身邊環繞着的浪蝶狂蜂，而她獲得了男人此刻的存在，便以為她可以站在前面的那些花枝搖曳的群芳譜的峰頂之上，一覽眾山小，獲得女性虛榮存在的一種極致的幸福感。

這種心態在饒雪漫《離歌》中非常典型地存在着，女孩以全部身心，去拯救一次次虐她千百遍的壞男孩，得到的一種自虐一般的滿足感。

三是家庭給了最後的助力。

上述這些種種原因，便成了女孩陷入壞男孩之手的內在動因。但我們看到，還有一個致命的助推力，恰恰是那個呵護着女孩的家庭，最後提供了把女孩推到壞男孩懷抱的最後一個推力。

在影片裡，我們看到，當麗娜回到家裡，卻聽到父親在室內談論着她的前程，父親對她不抱希望，認為她當一個老姑娘比較適宜，聽了此語之後，她感到在家庭里，根本得不到理解，雖然父親衷愛她，但父親並不理解她的一顆饑渴的心，反而為她謀劃出的是一個讓她寂守一生的人生計劃，這個可怕的父母眼中的遠大前程，恰恰是她投入壞男人圈套中的一個外在推力。

在影片裡，我們看到，麗娜聽聞了這段父母的私房話之後，立刻主動撲到身邊的約翰尼身邊，如飛蛾撲火一般地吻上了約翰尼，可以看出，父母的不合時宜的關愛，卻成了她尋找個人幸福的一個關鍵性推手。

後來，她自作主張，離開家庭，與約翰尼私下結婚，週遊各國，都可以看成是她對家庭的一成不變的守舊氛圍的叛逆之舉。因此，這個電影給予我們警醒的是，家庭給予好女孩提供的物質條件，滿足不了她的精神上的需求，這時候，家庭就不能束縛住女孩的精神渴望，而要給予她的情感翅膀以一個飛翔的天空，那樣女孩就能夠在一種通透的環境裡，獲得更為自然的情感成長。

而遺憾的是《深閨疑雲》裡的麗娜卻沒有得到這一切來自家庭的滋潤。

我們可以看到，約翰尼對掛在女孩家裡的麗娜父親的畫像，明顯表現出不敬，直陳麗娜父親不會同意他們走到一起，但麗娜在這時候卻並不知道父親的心中深情，而是站到了約翰尼這一邊，對父親採取了一種排斥的態度。這裡，再次顯示出麗娜父親對女兒的走進錯誤的婚姻從客觀上起到了推波助瀾的作用。

二、《深閨疑雲》裡的好女孩，最大的不幸是感到丈夫隨時可能加害自己

《深閨疑雲》裡的女人沉浸在搭上壞男人的浪漫虛幻之中，這是壞男人最初極其容易給予女人的直接感受。但是，婚姻不是依靠幻夢來維持的，很快，麗娜不得不承受她直接面對壞男人所帶來的震驚。

《深閨疑雲》裡的剛剛結過婚的麗娜對男人的期望值，是從結婚那一刻的最頂端，急速下挫，一日千里的。

當度過蜜月回來，很快丈夫收到了第一份賬單，而這時候麗娜才如夢初醒，明白了一直沉浸在遊山玩水快樂中的浪漫原來是建立在海市蜃樓之上的，而這時候的約翰尼也已經自信用婚姻閂住了大家閨秀，讓她的身份轉變為妻子，他再也用不着對她隱瞞自己究光蛋的身份，並且大言不慚地聲稱自己這樣的相貌堂堂的一表人才，怎麼能夠干那些下賤的工作？

這是麗娜受到的第一次打擊。

緊接着，壞男人的第二次打擊又接踵而至了。這一次，他不僅僅滿足於暴露出自己的一窮二白的真相，更是對麗娜的的情感軟肋發起變本加厲的一擊。

麗娜結婚，父親送給了她一對稱得上是老古董的木椅，這裡父親將傳家寶給了女兒，體現出父親愛女之情，但是約翰尼卻根本看不到這一件家常物品里所包孕着的深情厚誼，在他的眼裡，只有那些神通廣大的鈔票才是他的摯愛。為了填補賭博的虧空，他把這對太師椅也拿出去買了，換來的錢，投入了賭場，聞聽這一真相的麗娜再次如雷轟擊。

這樣，她遇到的壞男人，已經不僅與她相安無事，而且開始向她的內心的情感領空挖掘淘空了。

最為致命的是，她後來感到了丈夫甚至有一種謀害她性命的可能。

這才是一個女人在婚姻中遇到最為悲哀的事。

這樣，麗娜經受了女人在被壞男人糾纏之後遭遇到的步步驚心的最可怕的麻煩。開始是知道丈夫的真相，知道他是一個騙子，但騙子還好，至少他沒有殺人的動機，接着發展下來，騙子從家裡開始盜竊財物，挖家裡的牆角了，這時候壞男人已經升格為一個家中內盜了。而最終更為可怕的是，她開始感受到丈夫很可能是一個謀財害命的兇手，自己的生命，隨時會被丈夫取去。

在對丈夫產生害人的疑惑的時候，她首先猜測丈夫可能會害了好友的命，為此，麗娜當一天得悉丈夫與好友一起外出勘察投資地皮的時候，她頓悟到很可能丈夫準備謀殺好友，獨占好友的錢財。

為此，她大驚失色，開車來到現場。希區柯克在這裡用他的暗示法，製造了強烈的懸疑驚悚。之前，她就看到丈夫與朋友玩文字遊戲的時候，拼出了「謀殺」這一個詞彙，而丈夫與朋友去的地方，正是傍着懸崖峭壁的公路邊，電影把懸疑推向了高潮。甚至麗娜在懸崖邊已經看到了衝下坡去的車轍印，一切表明，丈夫已經殺死了朋友。

麗娜這時候是為了救朋友的命，也是拯救自己的愛情、自己的丈夫。正當她失落回家的時候，發現丈夫與朋友正在家裡相談甚歡，電影裡製造的懸疑緊張頓時頹然瓦解，觀眾與女主人公的緊張的內心也落了地。

然而，謀殺的懸疑，依然死死地纏着麗娜，果然不久，丈夫的朋友在巴黎病發身亡，而麗娜也從丈夫口袋裡藏着的合同中，看到丈夫曾想用她的人壽保險做抵押貸款，而合同上明示着，妻子死亡之後才能得到賠償金，加上丈夫對毒品殺人的濃烈興趣，再一次讓麗娜得出一個唯一的結論，那就是丈夫要殺死自己。

這可謂是妻子的最大悲哀。畢竟殺別人，自己還有救贖的可能，但丈夫的黑手發展下去，自然而然地會針對自己。

麗娜選擇逃離丈夫，偏偏丈夫執意地要送她回娘家，路上，麗娜高度緊張，一切跡象表明，丈夫會在路上，把自己推下懸崖，她驚恐萬狀，想跳車逃跑，丈夫伸過來的手臂，讓她不明就裡，還以為是丈夫推自己到深淵的黑手，而在這命懸一線的時刻，她才知道丈夫是想把她拉上車子。

至少，疑雲釋去，原來丈夫在她心目中加害自己的推理結果，是自己對丈夫的誤判。丈夫朋友去世的時候，丈夫並沒有與他在一起，而丈夫對毒藥的研究，只不過是他想了結自己的生命。麗娜大喜過望，因為相對於一個欲謀殺自己的丈夫，她更能接受一個騙子的丈夫，一個無能的丈夫。

女人的心態是多麼的可憐。麗娜的心態早已被丈夫推入深淵，不斷加碼，定性着丈夫是一個謀殺者，當最後確認丈夫不是一個兇手的時候，女人竟然能夠原諒他的所有的過失與過錯，為此而覺得幸福加身，然而她與丈夫今後的日子如何進行下去？

不管電影加進了一個怎麼樣的燦爛的結尾，都無法改變麗娜身為一個女性的巨大的痛苦。影片結尾的一絲亮色，依然無法改變一個女人投身婚姻之後得不到應有庇護與衛護的傷痕累累。

但女人的幸福要求又是多麼低廉啊。丈夫不是一個殺人犯，這在一個正常男人身上不會考量的戒律，在麗娜這裡，卻是她喜出望外的人生紅利。經歷了人生最低谷的麗娜，哪怕是一點丈夫身上不存在的缺點，在她眼裡，都變成了丈夫的優點。但這依然無法改變本質上，麗娜踏上壞男人賊船之後的命運悲劇，而這可以看成是所有的好女人被壞男人戕害的共性的軌跡與軌道。

三、《深閨疑雲》裡的好女孩，最大的教訓就是電影裡情節逆轉依然傳導出的警世意義

《深閨疑雲》裡有一個令人慰藉的結尾，足可以讓電影裡的麗娜沒有輸得一無所有，但是，她所經歷的謀殺疑雲，依然足可以在她的心靈上刻下道道傷疤。

而《深閨疑雲》據以改編的小說原著里，丈夫恰恰是一個謀害妻子的真兇。希區柯克在拍攝電影的時候，還沒有確定電影的結尾，可以看出，影片裡的丈夫，很可能稍微偏斜一下，就是一個貨真價實的殺妻兇手。

因為他在電影裡，具有了所有的謀殺的可能，一切跡象都指明了他具有殺人的動機與前科。

但電影卻在結尾處來了一個逆轉，他只承認自己人生的失敗，選擇了自己消滅自己的生命，而這是他特別關注毒藥的原因。

這個結尾從某種程度上，拯救了電影，如果電影按照之前揭示的人物發展脈線一帆風順地走下去的話，最終得出的一個謀殺妻子的劇情，只會讓電影變得如同白開水一樣索然無味。

正是男主人公在最後一刻被電影展現出他還殘留着一點人性的底線，讓電影裡的所有的懸疑，都成了純粹的誤讀，而沒有成為指認現實的伏筆。

通過《深閨疑雲》，我們可以看到，希區柯克在電影裡隱藏了丈夫是否具有謀殺動機這一個最大的真相，從而造成電影裡的人物定性撲朔迷離，製造了電影的最大懸疑。

而這種懸疑設置，顯然不符合通行的希區柯克對懸疑的定義。

希區柯克有他自己獨到的對懸疑的理解，就是認為一部電影，要把真相告訴觀眾，觀眾一定要比電影裡的人物知道得多一點，這樣，觀眾才會去關注人物的命運，從而心甘情願地被懸疑的緊張氣氛所操縱、制服。

其實對照《深閨疑雲》，我們會發現，希區柯克對懸疑的理解並不吻合這部電影。

顯然，《深閨疑雲》裡充滿着一個真相莫名的懸疑，一直到最後五分鐘，電影才交待了丈夫並不是兇手，而正是這個最大的疑團，讓整個電影上緊了懸疑的發條，吸引着觀眾寸步不離。

可以看出，希區柯克稱他的懸疑是把真相告訴觀眾，並不屬實。當然，他在有的電影中，從開始就交待了兇手作案的真相，然後重點表現這一個兇手的命運走向，以及給別人的影響，這實際上，電影把人物置於兇手這一個真相之下，展開人物的應對過程。

這應該看成是「兇手的後處理」過程，在這一過程中，希區柯克總是讓真相過早亮相，坦白給觀眾，從而讓觀眾去關注人物的命運，而不是像偵探類影片一樣，把電影的整個疑團放在真兇的破解上，反而失去了對人物性格的展示與展現。

而在兇手的前傳類影片上，沒有亮相出人物的動機，同樣能夠製造出諱莫如深的懸疑。《深閨疑雲》正屬於前傳類的影片。影片中的兇手只是一團疑雲，電影裡並沒有兇案發生，這樣，主人公是否是兇手，便成了很好的懸疑，他及相關人員的命運，便足夠成了電影情節的支撐與樑柱。

因此，我們可以看出，希區柯克決定是否把真相告訴觀眾，完全看他的選擇對於電影塑造人物是否有利。

兇案發生後，真相告訴觀眾，可以讓觀眾專注於人物的命運進程。

而兇案未發生的時候，真相自然無從被觀眾知曉，同樣可以讓人們在猜疑的重重雲霧中須臾難以離開電影提供的情境。

《深閨疑雲》的結尾是對好女孩的一個安慰，也是對大部分抱着信任人生的觀眾的一次精神慰藉。至少觀眾在電影裡虛驚一場，然後在結尾處盡釋前嫌，讓人感到好女孩還有一線光明的希望，然而，電影裡留下的未來如何走的問題，才是影片裡揮之不去的沉重壓力。

影片裡的麗娜本來應該享受人生，用不着去獨立應對人生好與壞、良與善、優與劣的品評與分析，但是因為人生最親近的那個人對自己生活的介入與融入，她卻不得不去超出一個妻子的能力與範圍之外，去判斷丈夫是否是一個殺人兇手。

雖然電影證明她判斷失誤，但足以說明一個女人所遇非人之後，她必定要去應對人生更為長久的疼痛。電影裡的圓滿結尾，無法彌合她內心裡的陰影，這種安慰在電影裡是短促與廉價的，但也足以讓人們去思考，一個女孩如何識別出一個男人的真正底蘊，以避免自己深陷在壞男人的坑中，哪怕這個女孩，後來不得不擔負拯救男人的使命，她也是一個失敗的女人。因為，一個好女人遇到一個好男人，只會為她「好風憑藉力，送她上青雲」，而不會讓她每天都疑慮在丈夫是否挖坑陷害她的雲山霧罩之中。這是女人最大的悲哀所在。

從這個意義上講，《深閨疑雲》可以作為一個女人選擇婚姻的警醒說明，讓女孩睜開慧眼，識別好壞，躲開渣男。這部電影也以它清晰的故事，嚴謹的邏輯與合乎情理的逆轉，在希區柯克電影裡稱得上是一部優秀之作，本人也非常欣賞，深受啟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