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1年，王洛賓回到蘭州的家，出軌的妻子問他：今晚，你住哪兒？

王洛賓

1975年，王洛賓在新疆第一監獄。

他近來想要排演一段豫劇，可創作卻遇上了「瓶頸期」——沒有合適的豫劇本子給他演。

思前想後，王洛賓提筆寫了一封書信。他將信件寄出，心中卻沒敢抱有太大的期望。

畢竟他們已經三十多年不曾聯繫了，就連她的地址也是解放前的，不知道信件能否成功送達到她手上。

王洛賓心裡存了事，連帶着心情也有些低沉。他清楚自己所有的情緒起伏都源於那封信，那個人……

然而沒過幾天，他就收到了一個包裹。他懷着激動而忐忑的心情將包裹打開，是幾本豫劇劇本。

王洛賓

面上泛上喜色，他只覺得眼前的困難迎刃而解了。他將劇本一本本掏出來，手突然頓住。

原來在包裹底部，還放有一身絨衣絨褲。

王洛賓撫過衣服上的絨毛，只覺得掌心一片溫膩。剎那間，過往那些被他刻意「塵封」的記憶一一閃現，記憶深處有關那個女子的面容，逐漸清晰起來。

低沉的呢喃，很快便消散在空氣中。而他對她積攢了數十年的怨憤似乎也一同消弭了……

1938年10月，北平舉辦了一場大學生合唱團聯歡。身為學校文藝骨幹的王洛賓，忙碌地「穿梭」在整個活動現場。

王洛賓

「洛賓，快來，我給你介紹一位才女。」

王洛賓突然被同學叫住，正想佯裝惱怒。目光卻在接觸到那道倩影的瞬間，一下子愣住了。

等他回過神來，同學已經帶着人走到了他面前。

「你好，我是北平藝術專科學校西洋畫專業的杜明遠。」

王洛賓看着對方遞上來的手，急忙回握了上去。神色有些難得的侷促起來：「你……你好，我叫王洛賓。」

杜明遠自然聽說過王洛賓的「才名」，早就仰慕已久。如今見到真人，只覺得他比她想象中，還多了幾分可愛。

忍不住輕笑出聲。

清脆的笑聲，仿若清風拂過一串沙鈴，說不出的悅耳。而少女眉眼彎彎，本就清麗的面容帶上笑意之後，越發靈動逼人。

王洛賓清晰地聽到自己的心跳如擂鼓般響起，這是他與杜明遠的初見，也開啟了一場有始無終的初戀。

這次見面之後，兩個互有好感的年輕人。都忍不住期盼着下一次見面的機會。

王洛賓

而只要有心，總是不缺乏機會的。沒多久，王洛賓便和杜明遠在賑災義演中重逢了。

「我是負責男高音伴唱的，你呢？」王洛賓問話的時候，有些不敢去看女孩的眼睛。

杜明遠同樣羞澀不已：「我是同台展示芭蕾的。」說罷又小聲地添上一句：「和你一起。」

王洛賓再也按捺不住嘴角的笑意：「真巧。」

「是啊，真巧！」

王洛賓與杜明遠珠聯璧合，演出取得了圓滿成功。場下掌聲雷動，台上兩顆年輕的心也由此越發貼近。

這場義演之後，王洛賓身邊總是跟隨着杜明遠的身影。久而久之，有關他們的緋聞不脛而走。

王洛賓心中既煎熬，又有些暗自竊喜。

他清楚自己對這個活潑靈動的姑娘產生了好感，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捅破這層窗戶紙，他怕唐突了她。

王洛賓

「這有什麼的，那些傳言本就不算胡編亂造。」

王洛賓沒想到杜明遠在聽聞各種傳言之後，非但沒有羞惱，而是坦蕩蕩地承認了。

他有些訥訥：「你……」

杜明遠聽出他話中的試探，也不扭捏。很是果斷地點了點頭：「是的，我喜歡你。王洛賓同學，我可以追求你嗎？」

她自幼接受西方教育，根本不懂得什麼是所謂的矜持和羞澀。她無比欣賞眼前這個優秀的音樂才子，他身上有着獨一無二的氣質。

這令她感到心悸，她想她應該是愛上他了。

少女的明亮的雙眸里，是不加掩飾的愛意，炙熱而滾燙。一下子便走進了王洛賓的心裡。

很快，他們便戀愛了。沒過多久，又閃速結婚了。

結婚後不久，國內就進入了全民抗戰時期。

王洛賓

為了積極應援前線，王洛賓和杜明遠在杜父杜繼增的安排下，去了八路軍前方總部學員隊。

一路上很艱苦，杜明遠自幼嬌生慣養，從來沒有經歷過這些困苦。王洛賓心疼愛妻，卻又無能為力。只能在她身旁默默守護，無聲地給予她支持。

杜明遠虛弱地躺在王洛賓懷中，身體的疲倦讓她整個人都憔悴了不少。但好在，他還在她身邊。

對於杜明遠來說，一切的困難都可以克服，她唯一不能忍受的就是他不在身邊。

「放心，我會陪着你的。」

聽着丈夫溫柔的安撫聲，杜明遠的情緒逐漸平復。似乎又生出了巨大的力量，可以支撐她克服行軍的艱苦。

可沒過多久，因為各種現實因素，他們不便以夫妻的身份行軍。

無奈，王洛賓只得與杜明遠以兄妹相稱。

王洛賓

杜明遠深知是革命需求，可心底卻難免有些失落。畢竟假扮成兄妹，她和王洛賓在一起多少會受到限制。

她從來沒有離開過家人，如今王洛賓就是她全部的依靠。這讓杜明遠一下子有些接受不了，她的情緒也在逐步發生轉變，直至爆發。

王洛賓發覺妻子最近脾氣格外暴躁，甚至有時候會「無理取鬧」。

她總會同他抱怨西寧的各種事物，大到環境氣候，小的衣食住行。似乎西寧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不合她的心意。

又是一次工作結束回家，王洛賓被突然迎出來的杜明遠嚇了一跳。他還沒來得及詢問她是否有事，她便開始哭鬧起來。

「我不舒服，你把我送回蘭州看病去吧。」

看着面色如常，情緒卻又十分「瘋狂」的妻子。王洛賓一時也分不清楚她究竟有病還是沒病。

出於擔心，最終還是將她帶回蘭州看病去了。

誰知道一回蘭州，杜明遠的病居然奇蹟般地好了。而等到王洛賓說要回西寧的時候，她又開始「頭疼腦熱」。

王洛賓意識到，妻子生病是假，不想待在西寧是真。

「是的，我不想再回西寧。你怪我吧，我就是吃不了苦。」杜明遠見他識破自己的意圖，索性也不再隱瞞。

王洛賓

王洛賓沉默不語，兩個人就這樣僵持着。

最終，杜明遠留在了蘭州，而王洛賓則再次回到了西寧。

路途之中，王洛賓忍不住心生愁緒，妻子不願意與他一同待在西寧，而他又必須為了工作留在西寧。

他能怪妻子嗎？留在西寧是他的理想和工作需求，卻不是妻子的，她不願意受苦這本就沒什麼錯。

所以，只能兩地分居了。

王洛賓以為這只是他們夫妻感情的一個小考驗，誰知他們雙雙敗在了這上面。

1939年的夏天，鄭君里想要在中國西部的少數民族地區，拍一部反映抗日戰爭的紀錄電影——《祖國萬歲》。

彼時正在西寧當中學音樂老師的王洛賓，也被邀請加入了攝影班組。一行人浩浩蕩蕩，穿過了青海湖畔的金銀灘大草原，駐紮在當了地千戶長同曲乎家。

影片中需要拍一個放羊的場面，所以就需要羊群和牧羊女。

經過攝影組的精心挑選，最終由千戶長的三女兒薩耶卓瑪來扮演牧羊女。

王洛賓（左）

少女，羊群，草原……一切都準備妥當。可導演在拍攝途中，又發覺應該再添上一位趕羊的幫工。

來試鏡的藏民一個接着一個，導演卻始終不滿意。最後不知是誰提議「不如讓王洛賓老師來演吧。」

導演眼睛一亮，是啊，王洛賓形象好，氣質佳，天生長着一張「演員臉」。

人員確定，便開始了拍攝。

王洛賓和卓瑪同騎在一匹馬上，活潑大膽又擅長馬術的卓瑪，肆意地揮舞着馬鞭。

王洛賓和卓瑪

驅馬狂奔、勒馬立起……馬背上的她是那樣光彩奪目。而坐在她身後的王洛賓為了不被甩下馬，只好緊緊地抱住了卓瑪的腰身。

親密的肢體接觸，讓兩個人中間萌發出了曖昧的因子。

等到了黃昏，「牧羊女」卓瑪需要結束一天的工作，和「幫工」王洛賓共同趕着羊群回到羊圈。

草原的落日極其瑰麗，卓瑪立在夕陽下，全身倒映着晚霞的餘輝。王洛賓忍不住看的有些呆了。

王洛賓和三毛

他痴迷的傻樣落在卓瑪眼裡，少女先是一笑，接着揮起手中的牧羊鞭，輕輕地甩在了他的身上。

少女的背影遠去，王洛賓卻站在原地，遲遲沒了反應。卓瑪那一鞭子，仿佛打在了他的心尖。

王洛賓忍不住想起了草原人對卓瑪的評價：「草原上最美的花兒是格桑花，青海湖畔最美的姑娘是薩耶卓瑪。」

這一刻，他意識到他的心被這個草原少女「攪亂」了……

三天很快便過去了，攝製組的攝製任務也如期結束了，王洛賓不得不和其他人一同坐上返程的駱駝。

他回過頭，正好對上了卓瑪的眼睛。他們一家人來給他們送行，可他心中清楚，她是來送他的。

不知走了多遠，卓瑪一家人還騎馬跟在他們隊伍後面。

王洛賓

王洛賓不停地回頭向他們揮手告別，這一次，他們真的要走了。少女在家人的伴隨下折返回家。

他忍不住回頭眺望，只有遼闊而寧靜的草原，少女騎在馬背上的身影被拉的越來越長，也越來越模糊。

難言的悲傷和不舍湧上心頭，腦海中全是少女立在馬背上，朝自己揮鞭子的情形。

對於歌手而言，情感是最好的創作靈感。王洛賓騎在駱駝上，一首與卓瑪有關的情歌悄然生成。

「在那遙遠的地方，有位好姑娘。人們走過了她的帳房，都要回頭留戀的張望。……我願做一隻小羊，跟在她身旁，我願每天她拿着皮鞭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王洛賓

回到西寧之後，王洛賓就將這首《在那遙遠的地方》和改編的《達坂城的姑娘》等幾首民歌，送給自己北師大的校友趙啟海和歌唱家李凌。希望他們能將這些歌帶去南方，傳唱全國。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在那遙遠的地方》在重慶風靡，後來甚至流傳到了周邊東南亞各國。

《在那遙遠的地方》火了，王洛賓對卓瑪的那份情意也越發濃烈。理智告訴他這樣是不對的，畢竟在蘭州，還有等候他的妻子。

可長久的兩地分居，讓他早已經模糊了對杜明遠的愛意，如今取而代之的都是草原上那個騎馬揚鞭的姑娘。

1940年，王洛賓再次從西寧來到了金銀灘草原。

他和杜明遠的聯繫越來越少了，為數不多的幾次見面也多是爭吵和冷漠。家庭的不順，令他的創作也進入了「瓶頸」。

於是他又想到了那片廣闊無垠的大草原。

王洛賓（左）

王洛賓每天出門採風，收集、挖掘、整理民歌曲調。而這段時間，卓瑪總會跟隨在他的身邊。

他們每天天不亮就騎馬外出，在一望無際的草原上，兩匹馬歡快疾走。隨着馬蹄聲響，王洛賓的心情也跟着歡快起來。

入目是滿眼的綠色，呼吸里都是青草的清香。而身邊，是令他心動的姑娘。

王洛賓覺得身心都被一種無法形容的美好感覺所「包裹」，他對音樂的感悟，又有了一個全新的認知。

三個月後，王洛賓在卓瑪的陪同下走遍了金銀灘草原的各個角落。他們的感情也越發深厚，彼此對視一眼，便盡在不言中。

王洛賓又要走了，這一次，依舊是卓瑪騎馬送他。

看着漸行漸遠的背影，王洛賓洶湧的情意再也無處安放。他感到悲傷和自責，為他對妻子杜明遠的精神背叛，也為他和卓瑪不可言明的這份愛戀。

他告誡自己，草原的一切都是一場綺麗的美夢。如今夢醒了，他該回歸現實了。

王洛賓

可就在他計劃着如何挽回和妻子的感情危機時，就被好友告知，妻子已經另有所愛了。

王洛賓不敢相信。

在回蘭州的路上反覆思考如果妻子真的出軌了他該怎麼辦。

他想到自己為卓瑪心動，那妻子愛上別人也並非不可原諒。或許，他們還有挽回的可能，畢竟他不願意真的和妻子結束。

她是他的初戀，她當年同他告白的情景舊曆歷在目，這段婚姻雖然有爭吵和裂痕，卻也承載了彼此最青春美好的歲月。

然而等王洛賓匆匆趕回家中的時候，他才明白一切的僥倖和希冀都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今晚，你住哪？」

王洛賓

杜明遠用最簡單明了的方式，告訴他這個家的男主人已經另有他人了。

王洛賓既羞憤又悲痛。1941年，蘭州一家報社登出了一則離婚啟事，他和她的婚姻，終是走到了盡頭。

王洛賓想到他們從相識，相戀，結婚，離婚，前後不到四年。本以為那些記憶都隨着時光而淡忘了。

如今因為這一身絨衣絨褲，所有與她有關的往事都如潮水一般再次朝他「湧來」。

「我們的過去，我們的情意，怎麼能忘記。曼麗你怎麼這樣忍心靜靜地就離去……我很傷心從今我們就要永別離，只有希望在夢中能夠和你長相依。「

王洛賓和杜明遠

世人知道《在那遙遠的地方》是王洛賓對卓瑪不可言說的感情，卻忘了《曼麗》同樣承載了王洛賓對杜明遠的初次愛戀。

當年青春年少，王洛賓和杜明遠相愛太早。因為青春稚氣，誰都不肯屈服，以至於「透支」了太多的心跳。

可誰也不能否認，他們曾經，是那樣的相愛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