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大腳
漆黑的夜空如潑了墨，連一顆星星都看不到，天空更像是被蒙着一張朦朧的面紗，又像是我的眼睛被蒙上一層薄霧，我分不清是面紗還是薄霧。
空曠的大廳外，靜澀的露台邊傳來一陣陣蟲鳴低語，仿佛在訴說着秋日的蕭瑟。
今天，曾經拋棄了我，八年也未曾出現的前女友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令我的思緒回到了八年前，當我想到她毅然決然離開我的時候，我的心無來由的一陣心痛，但當她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我的面前，一幅有別於印象中的樣子時，我又不禁一陣失神，我應該如何面對你呢？我曾經的愛人！
01
「小月，我被世界500強的企業錄用了！」我興奮地舉着手機，向她展示裡面的錄用信息，這是我們畢業，認識到社會的殘酷現實之後，收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我興奮的同時並沒有注意到小月眼裡帶着的一絲黯然。
小月又恢復了原本開懷的樣子，她開心地說，「我還要再去買兩個好菜，慶祝你的成功」，等回來的時候，她的手裡還多了一瓶酒。
那晚是我們最開心的一個夜晚，我們在出租屋裡吃着美味的大餐，透過沒有陽台的窗戶，只見明月當空，看着外面的星空，我說，「總有一天我要像那天空中最亮的星，伴着你這個皓白的月！」，我很開心，喝得有點多，我就着醉意發出自己的誓言。
這一夜，我以為我們都喝醉了，相互依偎着。但我並沒有注意到，小月那原本帶着醉意的眼裡，此時是一片清明。她在低聲的細語，「傻瓜，最亮的星星出現的時候，總是月亮最黯淡的樣子！」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了床，把自己收拾得乾淨整潔，提着她買給我的包準備上班，因為我們都剛剛畢業，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四處碰壁，眼看手裡的錢越來越少的時候，我能找到這份穩定且期盼的工作是多麼值得我們驚喜。
有天下班後，小月已做好了一桌的好菜等着我回來，看着可口的飯菜，我不由打趣她，「小月，你越來越像個女主人了！」
小月嘟着小嘴，「這麼好的菜都堵不了你的嘴？」看着她欲嗔還笑的樣子，我樂得哈哈大笑。
吃完了飯，她在僅容一人的廚房裡收拾，我坐在只有一張小床的房間裡看着她，突然，一聲驚呼從廚房傳來，我一把沖了過去，我看到她的手上不知道什麼時候劃開了一道血口子，我一把把她的手放在唇邊，用口水幫她止血。小月卻怔怔地看着我，眼淚又一次從眼眶裡滑落，她突然一把抱住我，我以為那是傷口痛出的淚水，我安慰她，「沒事，就一個小口子，你休息下，後面的我來洗吧！」
她順從地點了點頭，也像我坐在床邊看她一樣的看着我，我笑了，「有什麼好看的，沒見過男人洗碗嗎？」
她沒有說話，我邊洗邊說，「等明年了我們就該換個大點的房子了，這小廚房都只容得下一個人，小月，你說呢？」
小月的眼睛還是紅紅的，但思緒不知道飄向了何方，她顯得有些百無聊賴，輕輕地說，「明年嗎？再說吧！」
我也沒有想到這會是我最後一次陪她吃晚飯，之後因為新人培訓，我們需要集中一個星期進行封閉訓練。
一個星期後，等我興沖沖回到這個出租房的時候，我沒有看到小月熟悉的身影，反而在床頭找到了一封信，小月她走了。
她在信中說，她要回老家了。但是因為我的封閉培訓，她也沒能聯繫上我，在等了我一個星期後，終於在今天走了。
我看了看時間，像瘋了一樣往火車站趕，路上還瘋狂地打她的電話，但是她沒有接，我攔下一輛出租車，向火車站趕去，等我到了檢票口，剛好看到小月檢了票向站台走去，我大喊，「小月！你別走！」
小月聽到了我的聲音怔了一下停住了腳步，她緩緩回過頭來，豆大的眼淚從臉頰滑落，隔着檢票口的玻璃，我哭着問她，「小月，為什麼？」
小月緊緊地咬着下唇，沒有回應我，之後她用手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淚，然後很決然地頭也不回地走了！
村上春樹說：每一次，當他傷害我時，我會用過去那些美好的回憶來原諒他，然而，再美好的回憶也有用完的一天，到了最後只剩下回憶的殘骸，一切都變成了折磨，也許我的確是從來不認識他。
所以我試圖說服自己，過往美好的回憶給了我勇氣，我想方設法地去尋找那個答案，但是我沒有想到，一等會這麼多年。
02
在沒有了小月的日子裡，我把自己的時間全部交給了工作，由於我的工作認真負責，我很快就在公司站穩了腳跟。
半年後，公司有一個外派項目，需要到外地去做開荒牛，我毫不猶豫地請戰，因為這個外派的地點正好就是小月所在的城市K市。我只是單純地希望可以離她近一點，更想知道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什麼她要這樣對我。
我雖然知道她就在K市，但是她的家在哪個位置我一無所知，到了K市之後，每天下了班我就開始在K市漫無目的地瞎逛，我希望有一天能夠遇到她。
但是生活沒有奇蹟。除了每天的工作之外，我就像個遊魂一樣漫步在這個城市的每個角落，用自己的腳去丈量着她或許曾經踏足過的地方，呼吸着她停留在這個城市的空氣。於是，整個公司開始在流傳着我的故事。
不久之後，公司里進來了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她叫佳佳，她不經意地闖進了我的生活。
她長得很秀麗，笑起來很像她，進公司之後，她正好分配到了我的團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漂亮的女生慢慢地喜歡上了我。
但是因為我的心還沒有放下小月，所以我對這種辦公室之戀實在是提不起任何興趣，但是佳佳也是一股犟脾氣，仿佛認準的事情，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她開始有意無意地接近我，但又讓人生不起厭來。
就在我到K市的一年之後，她向我主動發起了愛情的攻勢。有一次，公司聚會，那天我喝多了，是她主動地留下來照顧我，而我的心也慢慢地相處中，被她撕開了一絲裂縫。
那一晚，佳佳更是勇敢地脫掉了衣物，但被我生生的推開，我向她道歉，我說：「對不起，佳佳，這樣對你不公平！」
佳佳那張清秀的小臉上露着失望，一臉委曲地哭了，「為什麼？難道我一點也比不上她嗎？」
我搖搖頭，「佳佳，你很好，但是她在我的心裡還有很大的位置，這樣對你不公平！」
「我不需要公平，我只想陪着你！」
我很可憐這個女孩，我對她說，「或許等你真正擁有了愛情之後就不抱這種想法，愛情永遠都是自私的，你會要得更多，但偏偏是我給不了的，至少現在還不行。」
但是我的拒絕並沒有澆滅佳佳的念想，她又像回到了剛到公司時的樣子，雖然明知道我沒有同意，但是她還是一如既往地對我好，用她的話說是，「你不喜歡我是你的事，但是我喜歡你是我的事！」
她這一份心思讓我汗顏，但是我卻阻止不了。
公司業務在K市經過我們的努力，業績發展得很好，總公司有意把我調回去，但是被被我拒絕了，因為我還沒有找到我的小月。為此我也從當初的開荒牛變成了事業有成的分公司總經理。而這一留，就是七年。
佳佳也默默跟在我身邊，幫我處理很多工作上的事情，我對她愈發內疚。有一天我開玩笑說，「佳佳，什麼時候我幫你介紹個青年才俊吧？」，但被她甩了我一臉，我只能一臉苦笑。
03
生活永遠充滿意外，突然有一天，我正在辦公室里看着公司的報表，作為總經理助理的佳佳走了進來，她的手裡拿着一份資料，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不禁問她，「怎麼了？」
她緊緊地握了握手中的一份文件，最後還是很果決地向我做了報告，「今天有個叫蘇小月的女士來我們公司應聘！」
她的話沒有說完，我就站了起來，一把搶過她手上的資料，看着簡歷上那張熟悉的面孔，我愣住了，蘇小月，你終於出現了，我為此找了八年的女人。
不知道什麼時候，佳佳一臉失望地走出了我的辦公室，而我還沉浸在對小月的思念之中。
我拿起電話，打給佳佳，「幫我把她招進公司來吧！」電話那台傳來佳佳的聲音，「我早就幫你處理好了，請放心！」
我沒想到佳佳會這麼大度，我低聲向她道謝。但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異響，我不知道是笑聲還是哭聲。
一個星期之後，蘇小月出現在我的面前，現在的她是一臉的蒼桑，她的臉上帶着歲月的痕跡，她瘦了。
在此之前，我根據她面試時的地址，對她有了初步了解，她八年前結婚後，生了個女兒，丈夫因意外在兩年前去世了，成了單親媽媽，現在和她的母親一起住，半年前才從其他地方搬回K市。
很明顯，當我把她叫進我的辦公室的時候，她是一臉的錯愕，她完全沒有想到過我會這樣出現在她的面前。
看到我的那一刻，她先是不知所措，然後是掩面痛哭，佳佳悄悄地幫我把辦公室的門輕輕帶上。
我看了她許久，問出了八年前的問候，「你還好嗎？」
過了一會，小月才緩過來，她平復了自己的心情，她不可置信地問我，「你怎麼會在這裡？你怎麼可能在這裡？」
我拉着她的手坐了下來，苦笑着說，「我一直在這裡，我八年前就在這裡，我知道你是K市人，所以我要求調到這裡來，就是為了找到你！」
小月哭了，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等她緩和下來，我再一次問出了在車站裡的疑問，她搖了遙頭。
但是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什麼，我握着她的手，我對她說，「這一次，我再也不會放開你的手了！」
小月低着頭，輕輕地說，「可我結過婚，還有孩子！」
我已經預想到了事實，但是想到我這麼多年對她的想念，我對她說，我不介意。
隨後，我跟着小月去了她的家，她的家裡有一位老母親和女兒，當我看到她的孩子的時候，我的心震了一下，有一種血脈相連的感覺，我疑惑地看着小月，小月的臉突然紅了起來，像極了當初我看到的樣子，我不由呆了一下。
「星星，先叫叔叔！」小月向她的女兒這樣介紹我。然後又向她的母親介紹了我，看她母親的樣子，顯然知道我是誰！
小月招呼我坐下，這時我才有時間環顧小月的家，除了一些簡單的家具之外，可以用清苦來形容，我的心一陣難受。在她的家裡，我再一次吃到了她做的飯菜，熟悉的味道湧上心頭，吃着吃着，我豆大的淚涌了出來。星星在一旁說，「媽媽，這個叔叔好奇怪啊，這麼大還哭鼻子！」
我聽了忙說，「叔叔這是被煙迷了眼睛！」
小月在一旁看着我，眼淚也在打轉，星星也奇怪怎麼自己的媽媽也被煙迷了眼睛了嗎？
晚飯之後，她的母親支走了孩子，我終於從她的口中明白了一切。
生活如果註定充滿無奈，除了捨棄追求的幸福外，還有什麼可以奢望呢？
04
當年，小月離開我的時候，正因為她的父親病重，原本生活就不好，如今更是雪上加霜。在她的父親病重期間，她後來的丈夫出現，幫助了她們，在她的父親的強烈要求下，既是為了沖喜，也是為了報恩，她的父親不顧小月的反對，也不顧小月有我一個男朋友的事實，小月也掙扎過，但她從沒有和我提起過，但是那時的我們也是一貧如洗，無奈之下，她用這樣的方式報答得了丈夫對她家的幫助。但後來，她的父親還是沒有抵得過病魔，沒兩年就走了。
雖然她並不愛她的丈夫，孩子也不是他的，但是丈夫對小星星卻很好，這也讓小月很欣慰，當小月下定決心要好好和丈夫過下去的時候，二年前的一場車禍打斷了她的念想，在成了單親媽媽之後，她又掙扎了兩年後，終於決定還是回到K市發展。
當她看到我原本所在的公司正在招聘的時候，她也毫不猶豫地投了簡歷。或許她想的是能夠和我做同事，這樣才能離我更近一些，但她不知道的是，我現在已經是公司在K市的負責人。
從她的口中我知道了星星其實是我的孩子，我對小月這麼多年來的付出更是充滿了愧疚，原來還有的一絲怨氣也隨着了解煙消雲散。
但是令我意外的是，小月對我沒有提出什麼要求，她也不奢望可以重新做回我的女人。她說，「能夠再遇到你已經天大的福氣了，我還奢求什麼呢？做人需要知足。而且……」小月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她又說，「而且佳佳是一個好女人，你不應該辜負她的！」
聽到她的話，我無法理解，我好不容易等待這麼多年，這個結果是我不能接受的。但是小月卻是一個倔強的人，她不願意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對此我也很苦惱，但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佳佳這個時候向我提出了辭職，這讓我更是措手不及。
我問佳佳，「為什麼？」
佳佳哭着說，「你也找到了你要找的人，我知道我沒有希望了，我累了，我不想再這樣等下去了！」
我怪自己的無能，我不知道要如何處理這段紛亂的感情。只能看着佳佳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我的辦公室。
但是第二天，我沒合過眼回到公司的時候，我又看到了佳佳出現在她熟悉的崗位上，我揉了揉眼睛。
這時我的電話響了，我一看，是小月打來的。
小月說：「佳佳真的是一個好女孩，你們應該在一起的。不說她等了你那麼多年，如果不是因為我，我想你們早就在一起了，能再見到你，我已經不奢求什麼了，我只要你有時間可以來看看星星就好！」
我說：「 這樣對星星公平嗎？」
小月道：「這個世界哪有絕對的公平，對於她來說，你只是叔叔，或許等她大一些我會告訴她真相，但沒有你的時候我們也是這樣過來的。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公平的！你如果這樣想，對佳佳才是真的不公平！」
我很幸運，遇到了兩個好女人，我呆呆地站着，我思考了很久，我知道我需要做出一個選擇了，否則傷害的人會更多。
05
我沒想到小月會為了我專門找佳佳做了一次談話，在這之後，原本要離開的佳佳又留在了我的身邊，或者是帶着希望留了下來，她的臉上帶着迷人的神采，顯得更加嬌艷動人。
佳佳對我說，「小月姐是個好人，本來我想要放棄的時候，她找到了我，告訴我她這麼多年的經歷及感受，她說她能見到你已經很滿足，看到你的心裡還有她，她更知足，她求我不要離開你，我其實也很矛盾，她也是那麼愛你，但卻選擇了放下來成全我」。
佳佳說到這，眼光忽然變得更堅定，「我知道你還喜歡她，我也知道星星是你的孩子，我允許你的心裡有她的影子，但是你也是喜歡我的對不對？」
看着佳佳堅定且帶着希冀的目光，我緩緩地點了點頭，對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為我的女人，我不願意欺騙她，也不願意欺騙自己的感情。
等我回到家時夜已深，我回到了自己的別墅，感受到諾大的房子裡的冷清，它遠不如八年前那個小小的出租屋，那裡雖小，但充滿着愛，沐浴在愛的懷抱里令人份外溫暖。
今晚的夜空令人格外舒適，一輪明亮的月光照進寬敞的陽台，照在我的身上，拉長了一道細長細長的影子。
明月啊！我何德何能擔負你如此深情，在我的身上傾灑着光輝？
這一晚我想了很多，但我明白我的堅持毫無意義，最後，我決定要嘗試用心去碰觸另一顆等愛的心。
經過時間的磨合，我接受了佳佳的感情，同時也接受了小月的親情。在我和佳佳的婚禮上，小星星做了我們最美的花童，小月哭了，用力把愛人推給另一個女人，我想再豁達也無法無動於衷，我也明白，小月始終放不下曾經對我的背叛，這個結果對她，對佳佳，對我，或許都是最好的吧！
一段感情，最讓人不舍的不是不能愛，而是不敢愛，有些錯過，並不在於是誰的過錯。但是一旦錯過了，或許再也無法挽回。
小月勇敢，善良，她的放棄其實更需要勇氣！她在我心裡依然是最美的樣子，一如此時天空中那一輪明月，在發出耀眼的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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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一點就放棄了，幸好遇見你們，真的很感謝你們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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