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內容為虛構故事,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1
董譽有個習慣,他會親手為每個情人雕刻一尊石膏像。剛開始他放在書房裡,房間因此日益擁擠。長衣長裙纖塵不染,這些姿態各異的情人們摩肩接踵,美麗無法得到舒展,他便專門買了一套大平層安置。
他有位畫家朋友,是個和異性說話會臉紅結巴的社恐,便經常來他的收藏館尋找靈感。董譽偶爾也會來,石膏美人將他環繞成一個孤獨的國王,眼底宇宙般寂寥。
朋友問他:「你情人可真多啊,有遺漏的嗎?」
他便是這時候想起朱未希的,不是想念或者思考,而是她就橫在他心裡,之前他沒察覺,經朋友提點,卻又再也無法忽略。
「有,有一個,我把雕像直接送給她了。「
其實於董譽而言,想起朱未希是件很意外的事。上次見面還是一年前,他急需一樁轟動性新聞壓住公司財務醜聞,想來想去便叫來她,讓她跟同公司另一位叫謝琦的男演員領證結婚。
她因長相美艷出道以來便爭議不斷,紅毯照比劇照流傳廣,緋聞比作品更家喻戶曉,更何況兩年前她和一名叫顧晟的投資商閃婚又閃離。顧晟之前有位相識於微時未婚妻,她因此被罵第三者插足和利慾薰心。這次她又宣布結婚,果然引起了軒然大波,微博直接癱瘓了兩個小時,也的確達到了他想壓醜聞的目的。
分開這一年間他有四五位固定情人,結過不知多少段露水情緣。他很少想起那些被他拋棄的女人,甚至現在的情人,她們的名字和臉在他腦子裡也是模糊的霧,他記不清。可是當朱未希這三個字再度出現在他腦海中,他發現自己居然記得有關她的很多細節。
他們最後一次見面時他以命令性口吻要求她結婚,甚至沒解釋原因,她也不過沉默片刻,而後點頭。一個字也沒捨得多說。他還記得她那天穿的是一條白裙子,離開時被夕陽和湖光塗抹成暖黃色。她走得不緊不慢,步態優雅,是他專門請人培訓過的。她直到離開身上還留着他刻下的痕跡。
於是他忽然想去見她一面。助理很快查到她的行程,今晚她要出席一場慈善晚會。他親自開車過去,主辦方受寵若驚,給他安排了最好的包間,清淨,視野開闊。剛好能看到她挽着謝琦的手臂緩緩進入會場,酒紅色晚禮服映得她膚白如雪,美不勝收。他皺着眉看她旁邊的謝琦,有了一種自己的東西被別人侵占的感覺。
晚會結束後他站在VIP通道門口等她,她是獨自出來的,看到他時有些驚訝:「董先生。」聲音卻相當平淡。
董譽表面上仍是淡漠,漫不經心地對她說:「好久不見,挺巧的。」
他是看盡千帆的採花人,沒有誰能入得了他的心,於是他將這次與朱未希的見面定義為偶爾的心血來潮。
2
董譽出生於一個傳承百年的望族,走得路各不相同,主支在解放後搬去了美國和香港。《紅樓夢》裡探春說過,大家族最怕內部分裂,經歷了之前的動盪,董家每一代家主都將這句話奉為圭臬。董譽作為家裡的小兒子自然成了被放棄的那個,在父親的默許下,董太太將大兒子和大女兒培養成出類拔萃的精英,卻用紈絝的路數縱容董譽。
董譽從小學便開始交女朋友,十四歲第一次將小女友帶回家,他透過門縫看到跪在客廳中央的大哥,因為董太太發現自己最引以為傲的兒子居然在和一個家世普通的女子交往。
後來董譽大學畢業,父親嫌棄他不學無術,給了他一筆吃喝玩樂的錢把他趕到內地。他以此為本金,開始涉足風投圈,董太太不止一次地向父親抱怨他胡搞敗家,但因他常年不回香港,終究鞭長莫及。
他有着世家公子溫文爾雅的表面,長得出挑,一口流利的英倫腔,很像個知識淵博的學者,又因為有錢,總有女人蝴蝶般撲上來。但他骨子裡卻是董太太刻意培養的遊戲人間,所以來者不拒。這麼多年來,他身邊無數情人來來去去,真正有印象的不過兩位。
第一位是董家老宅僕人的女兒,董譽認識她的時候,兩人都才十八。女孩經歷與思想純得像張白紙,董譽第一次見她便有了在上面作畫的念頭。
當女孩驚慌失措的告訴董譽自己懷孕的時候,他的確是有想娶她的念頭,卻遭到了平生以來父親最嚴厲的責罵。父親可以接受他敗絮其中,但必須金玉在外,僕人的女兒會辱沒董家的門楣,父親不允許。
董譽被關了禁閉,而出來時劈頭蓋臉迎來的卻是戀人跳樓自殺的消息,像是一巴掌把他打懵在原地。未婚先孕帶來了周圍人的指指點點和親生父親冷冷的一句不要臉,女孩等不到董譽,在絕望中抱着他親手雕刻的石膏像從天台一躍而下。
從此他喜歡上了某些角度可以比作白紙的女人,會為每一位情人親手雕刻石膏像。
3
另外一個便是朱未希。
董譽第一次見她是在湖心庭院,數位渴望捷徑的娛樂圈小花等着他採擷,他只覺得那一雙雙眼裡欲望的光太盛。
直至他被一道物理上的光閃到了眼睛,是她只着白襪,正在木地板上跳芭蕾。夕陽化作工筆勾勒出她的輪廓,她的皮膚瑩白如玉,腳上的白色短襪都白得庸俗了,十指紅色的丹蔻都紅得寡淡了。室內盈滿了她身上的光,所有的顏色都暗了。
她長得的確美,舞跳得也確實丑,這種割裂感令他想到白紙,他想做她的畫家。
於是他走到她身後,環住她的腰,她本來就僵硬的身體變成了一塊木頭,這令他感到滿意。
初時他對她很有耐心,人們總是對美麗的東西有非比尋常的寬容,更可況在某些方面她足夠傻。她原名叫朱亞男,連名字都像一張白紙,他便給她改名朱未希。
那時他正在教她練字,握住她細白的手指在宣紙上寫:春陽始映,朱華未希。她仰頭問他什麼意思,眼睛黑白分明,看得他心神蕩漾,輕聲道:「就是我第一次見你,你身上的光。」
從十八歲那年戀人去世,董譽對女人便沒了情感上的需求。他們這個圈子的人都很有共享精神,他有位姓楊的酒肉朋友對朱未希垂涎已久,經對方多次請求他在某個私人宴會上終於帶上了她。
他不喜歡和這麼多人犬馬聲色,獨自一人站在二樓高台俯視,像個孤獨的魂魄。朱未希被楊總纏着喝酒,她的笑容無可挑剔,舉杯時手臂彎曲的弧度都恰到好處。他親手將她由莽撞粗鄙一點點教成現在這個樣子。
楊總的手落在她的皓腕上,董譽忽然有了一種自己的作品被別人胡亂塗畫的氣惱。於是下樓走到了她身邊,借着拿葡萄酒,不動聲色地擋在她和楊總之間。
因為他是宴會常客,了解他習慣的東道主特地為他準備了一間房,裡面陳列着各種刻刀與石膏材料。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房間都變成了玫瑰色,她坐在窗簾旁邊,眉目斑駁在光影里。
房間裡的顏色漸漸轉深,他便打開暖黃的牆燈,她一動不動坐了一夜,等他雕刻完成。
但他雕的卻是她身穿芭蕾裙跳舞的場景,動作笨拙,神情侷促,依舊是美的。是他喜歡的白紙的樣子。
從此他再沒帶她參加過這種宴會。
4
從慈善晚宴回去的路上,董譽抽了一根煙。從前朱未希聞到汽油和煙草的混合味道便會噁心犯吐,他因此很長一段時間沒在車上抽煙。這就是在這時,他忽然意識到朱未希在他身邊已經待了五年。
這太不可思議了,連他自己都被震驚了。他的畫家朋友幫他算過一道統計題,得出的結論是沒有女人能在他身邊待滿三個月。朱未希是唯一的例外。
他隱約記得她跟着他兩個月左右的時候,他在法國的朋友給他空運來兩瓶葡萄酒,說是有百年歷史,讓他品鑑。他叫來朱未希,因她某次約會她居然覺得用香精和甜味劑勾兌的酒水好過他收藏的紅酒。
他親自為她斟滿兩杯:「你嘗嘗有什麼區別?」
水晶吊燈暖黃色的光經紫色的酒液折射,在她竹節似筋骨分明的手指上塗了層綺麗的影,她仰頭看着他,唇色和臉都過於蒼白:「我胃潰瘍。」
他這才注意到她比初見時瘦了很多,鎖骨凹陷,仰頭時他似乎能聽見脊椎咬合的吱吱聲響。他的作品居然在違逆他,心中煩躁的怒氣漸漸升起。她的脖頸纖細如葦管,讓董譽有種把它折斷的欲望。
他這樣想了,也的確這樣做了,一手掐住她脖子上的大動脈將她的下頜抬起。她因呼吸不暢而張開雙唇,像尾瀕死的魚。他便用另一手隨便選了杯酒直接往她嘴裡灌,慢條斯理的聲音像極了循循善誘的老師:「這杯酸度不足,口感略顯平淡。但是用的是德國產的雷司令葡萄,果味濃郁,所以回甜清冽綿長。你應該喜歡。」
她被迫吞咽兩口便死死咬住牙關,兩排糯米牙如同珍珠嵌入血水。酒液順着她的嘴角一路向下,讓她有種遍體鱗傷的慘烈。偏偏一雙眼睛在狼藉和狼狽中愈顯清明,純黑的瞳孔將他映的分毫畢現。
他心中一驚,不由鬆開了手,她藉機掙脫跑到衛生間,嘔吐聲伴隨着沖水聲嘩嘩地響。
後來他會在夢中看到這雙眼睛,裡面有熊熊烈火和冰山欲崩。明明她才是案板上的魚肉,是他的獵物,可她看他的眼神卻是諷刺和嘲弄。
他喜歡雕刻,雕刻的美源於毀滅。他會毀了每一位情人的自我人格,然後將她們的靈魂細細雕琢成他喜歡的樣子。但朱未希不一樣,倔強和野性撐起了她的靈魂,他無法摧毀,更無法征服。
他永遠不可能馴化她,可他偏偏喜歡挑戰不可能。
其實她還叫朱亞男的時候,經歷很是坎坷。她出生於某個守舊地區的四口之家,父親重男輕女且脾氣暴躁,母親是傳統而懦弱的家庭婦女,弟弟不學無術,一家人將她視作人形提款機,螞蟥一樣死死叮在她身上。
董譽選情人沒有做背調的習慣,畢竟數量太多,即使他想做客觀條件也不允許。所以他並不知道朱未希的家庭狀況,直到有次她的經紀人病急亂投醫般給他打來電話,說朱未希有輕生的意向,讓他過去勸勸。
她當時在拍一部古裝戲,董譽到了片場才從周圍人的語焉不詳中了解到是她的父親因為她生活費沒給夠而大鬧劇組。父親走了之後她便獨自一人坐在天台上,不讓任何人近身。
董譽被人帶到天台,看到了坐在邊緣圍欄處的她,戲服還沒換下來,白色的紗裙衣袂飄飄,大有臨風欲飛之勢。恍惚中他看到十多年前的戀人,帶着迴光返照般的笑一躍而下。
這個覺悟讓他生理性地心口絞痛,於是他叫她的名字,「未希。」她緩緩回過頭,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有人說你要尋死,我來看看。」
他說得直白,把身後的經紀人嚇得面色如灰,生怕朱未希頭腦一熱出事。但她只是輕輕眨了一下眼,金色的陽光掠過睫毛尾。
「我說過你是我的作品,所以在我厭煩你之前,沒有人有資格毀了你,包括你自己。」
她終於笑了,側臉沐浴在夕陽中,美得驚心動魄:「我沒有想尋死,該死的人都還活得好好的,我為什麼要死呢?」
她的脖頸纖長,仰頭時如同枝梗托舉出艷麗無雙的玫瑰花。可她本人卻不是養在溫室里的花朵,她是雪蓮,風劍霜刀嚴相逼,根系深深扎入岩石與土壤,有種破碎的美感,實則不屈而頑強。
她就是以這樣的堅韌,紮根在他身邊足足五年。
5
再次見到朱未希這晚,董譽做了一個夢。夢裡是富麗堂皇的酒店大堂,人群熙攘熱鬧,紅色的玫瑰花見縫插針地擠進視線,花瓣與彩綢紛紛揚揚落下,攜手前行的一對新人面目不清。
他被頭頂水晶吊燈的光刺得睜開了眼,醒來才看到窗外天幕深藍,依舊是黑夜。茶几上的透明高腳杯中殘留着他睡前沒喝完的冷炙,於是他下床拿起酒杯坐到落地窗前,又點燃一根煙。
窗外車水馬龍,繁雜的霓虹燈光從下浸入,映得室內亮堂堂的,他在煙味中後知後覺地恍然大悟,原來他夢到的是朱未希和顧晟的婚禮。
他認識顧晟遠比朱未希早很多,算是親自見證了顧晟從名門公子跌入塵埃又東山再起的傳奇。但他並不喜歡顧晟。
顧晟謙遜溫和、理智清醒、潔身自好。世界上所有美好的詞似乎都可以用來形容他,這總讓董譽想到自己的大哥——被家族百年積累和近乎嚴苛的家教磨礪和沉澱出來的芝蘭玉樹。
董譽曾懷疑自己存在的最大價值就是襯托出大哥如何優秀。他嫉妒自己的大哥,所以他恨顧晟。
尤其是某次股東年會,他在二樓居高臨下,看到顧晟挽着未婚妻的手,文質彬彬地躲開某位女明星別有用心的敬酒。董譽將一切盡收眼底,不動聲色地微笑,手中酒杯驀然生出冰霜般細碎的裂紋。
他這時便在心中發誓,一定要毀了顧晟。就像春節家族聚會,他總想一拳打碎大哥臉上從容得體的神情。
恰巧不久後朱未希和顧晟有了些糾葛,於是他和朱未希打賭,讓她去引誘顧晟。
他自認為自己了解男人,也了解朱未希的美麗。尤其在被他開發描摹以後,蠱惑而致命,踏出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剛開始並不順利,用朱未希的話來說就是顧晟是真正的當代柳下惠。董譽沒有着急,也不生氣,他有的是時間和精力玩弄自己的獵物。
後來她不知道用什麼手段讓顧晟的未婚妻誤會他倆,董譽非常嘉許地等待後續,她卻主動放棄。他很早就明白自己掌控不了朱未希,但他並不喜歡這種節外生枝的感覺。恰好當時楊總因吃不到葡萄聯合一位導演為難她,他眯着眼看低垂的烏雲,颱風即將吞噬這座城市,他對助理說話時聲音有種暴風雨前的寧靜:「我不想再看到這兩個人。」
而朱未希作為始作俑者,被他折磨到昏迷送入醫院。她的睡顏總是沉靜,呼吸清淺,皮膚瑩白如玉,很像他的雕像,是他親手打磨出來的作品。
她出院那天正值顧晟和自己的未婚妻徹底決裂,他帶她去看好戲。最終顧晟的未婚妻絕塵而去,顧晟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風雨中,董譽前所未有的心情舒暢,側頭去看朱未希,她很專注地隔着玻璃看向馬路中央的顧晟,眸中升起一場雲霧。
她在同情顧晟,身為被人養在籠中的金絲雀,她居然在同情別人。董譽覺得好笑,而她緊接着又問了一個更可笑的問題。
她回頭看着他,眼中的霧似乎凝結成滴,第一次用如此認真的語氣和他說話:「董譽,你愛我嗎?」
他被她逗笑了,回答得不假思索:「不愛。」
她聽過之後轉身跑下樓,過了一會,他便看到她與顧晟面對面地站在狂風暴雨中。她似乎問了一句什麼,而後兩人緊緊相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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